沣满妻子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6:58:45 来源:原创内容

沣满妻子

老李头蹲在村口的石碾旁,吧嗒吧嗒抽着旱烟,眼睛眯着望向远处那片绿油油的麦田。有人路过,打趣问他:“等谁呢?”他吐出一口烟,慢悠悠地说:“等我家那口子送饭。她呀,总是算准了时辰,不早不晚。”

他嘴里的“那口子”,就是秀英。村里人提起秀英,都说老李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,娶了个“沣满”媳妇。这“沣满”是我们这儿的土话,形容人实在、厚道,心里头满满当当都是光和热,像秋日里晒得饱饱的谷仓,不炫目,却让人踏实、暖和。

秀英的“沣满”,不在嘴上,全在日子里。她话不多,笑起来眼角堆起细细的纹路,像湖面漾开的涟漪。每天天不亮,厨房的灯就亮了,风箱呼哧呼哧的响动,是村里最早的晨曲。粥是稠的,馍是软的,咸菜丝切得匀细,淋着几滴香油。老李头下地,他的水壶总是满的,毛巾是洗得发白却透着皂角清香的。这些琐碎,她做了几十年,没喊过累,仿佛这就是她生命里天经地义的一部分。

记得有一年,老李头在工地上摔折了腿,躺在家里动弹不得。那正是秋收的时候,金黄的稻子等着人割。村里人都替秀英发愁。可秀英呢,白天请人帮忙抢收,夜里就守在老李头床前,帮他擦洗、按摩那肿得老高的腿。老李头脾气躁,疼得厉害时就骂天骂地,摔药碗。秀英不吭声,默默扫干净碎片,再去熬一碗新的,端到他跟前,轻声说:“趁热喝,凉了更苦。”她眼里没有委屈,只有一种沉静的坚持,像大地承接着所有的风雨,然后默默孕育生机。那时候我常去他家,总看见黄昏的光斜照进来,把秀英忙碌的影子拉得很长,那影子稳稳地落在屋里每一个角落,让人觉得,这个家,塌不了。

“沣满”的人,心里有条不紊。秀英管着家,就像打理一片园子。钱不多,但日常用度、人情往来,她心里有本清清楚楚的账,不是写在纸上,是刻在日子里。孩子上学,老人看病,亲戚家红白事,她总能安排得妥妥帖帖,从不见她慌慌张张,东挪西借。她常说:“日子像流水,平缓着过,才能流得远。”这份从容,让清贫的家始终保持着一种体面和尊严。这是一种生活的智慧,更是一种内在的、沉甸甸的能量。

如今儿女都进了城,几次要接他们去享福。老李头去住过半个月,嫌憋闷,又跑了回来。秀英呢,她笑着对电话那头的孩子说:“楼房里盒子似的,我待不惯。我得守着咱这老屋,院子里还有鸡鸭,菜园子里的番茄快红了,你爸离了它们,没着没落的。”她知道老李头的魂儿在这片土地上,而她的“沣满”,就是让他的魂儿有妥帖的安放处。她就像这座老屋的基石,不显山不露水,但你知道,有她在,家就在,烟火气就在,那种让人心安的味道就在。

夕阳西下,远远地,看见秀英提着竹篮,沿着田埂稳稳地走来。篮子上盖着白布,不用猜,里面准是热乎的饭菜和一碗晾得刚好的绿豆汤。老李头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土,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。那一刻我忽然觉得,“沣满”这个词真好。它不是汹涌的浪,而是深稳的潭,能映照日月,能滋养生命。它让一个家,无论经历什么,底子总是温的、实的。秀英这样的妻子,就是一个家最结实、最温暖的底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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