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迁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,旧街转角两百元的温情
巷子口那盏路灯忽明忽暗的,把老王的身影拉得老长。他蹲在杂货店门口的台阶上,手里的烟快要烧到指头了才猛地惊醒。这条巷子我走了二十年,从青石板路走到柏油路面,可有些东西比路面更早被碾平。
杂货店玻璃柜里还摆着过时的棒棒糖,五毛钱一个的那种。李婶撩开印花门帘走出来,围裙上沾着面粉。“又来找你王叔聊天啊?”她笑着递给我一瓶汽水,“他刚才还念叨着,说巷子西头那家租客搬走了,屋里留了张字条。”
两百块的重量
字条就压在八仙桌的玻璃板下面,被压得平平整整。“谢谢收留,这两百块是我们全部的家当。”落款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。老王说那对小年轻在巷子里住了叁个月,男孩每天清早去工地扛水泥,女孩就在巷口摆摊卖头绳。有天夜里他看见两个人分吃一碗阳春面,女孩把荷包蛋夹到男孩碗里,说自己最近胃不舒服。
我捏着那张泛红的钞票,边缘已经起毛了。现在两百块能做什么呢?不够在餐厅吃顿饭,不够买件像样的衬衫。可在那张字条里,它是一个月的房租,是全部的家当,是能光明正大说“我们”的底气。
巷子深处的老房子隔音不好。女孩总在黄昏时哼歌,男孩下工回来会在窗外学布谷鸟叫。有次暴雨淹了半间屋子,两人用脸盆舀水到半夜,笑声却比雨声还响亮。
旧街的印记
转角的裁缝铺还开着,陈师傅的缝纫机嗒嗒响着,像在给时光打拍子。他说经常帮女孩改衣服,把宽大的工服收腰,在旧裙子上缝朵小花。男孩有次偷偷送来块淡粉色的布料,想请陈师傅做条围巾。“那料子质地不好,但颜色特别正,像初开的樱花。”
我忽然想起什么,转身望向巷子南墙。爬山虎掩映的砖墙上,果然刻着两行小字:“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家,要种满向日葵。”刻痕还很新,应该是用钥匙一点点划出来的。旁边画了两个牵着手的小人,虽然粗糙,但能看出他们在笑。
老王的烟终于点着了,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。“他们临走前那个早晨,我看见两人在井台边洗头。姑娘的头发又黑又长,小伙子笨手笨脚地帮着冲水,泡沫溅得到处都是。”他说着咳嗽起来,“年轻真好啊,穷得叮当响,却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。”
晚风吹过巷子,带来谁家烧菜的香气。我突然理解了他们为什么要留下那两百块——不是偿还,是仪式。用仅有的尊严,为这段岁月画个郑重的句号。
杂货店的收音机咿呀唱着老歌,李婶在整理货架。她突然停下来,指着墙角那个纸箱:“对了,他们还留了这个。”箱子里是晒干的向日葵花盘,籽粒饱满,排列得像小小的太阳。夹着张纸条:“种子留给巷子,春天会发芽的。”
我把花盘放回原处,听见远处传来推土机的轰鸣。这座城市正在褪去老旧的衣裳,或许明年这个时候,巷子就不在了。但总有什么会留下来,比如砖墙上的刻痕,比如某个黄昏并肩看过的晚霞,比如两百块钱里住过的爱情。
老王掐灭烟头站起身,杂货店的灯光给他镀了层金边。他望着推土机声音来的方向,很久很久,然后转身拉开冰柜:“喝汽水吗?还是老价钱,两块五一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