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鼓励杜鹃
母亲的鼓励杜鹃
我窗台上的那盆杜鹃，是母亲去年春天硬塞给我的。记得那天她提着个旧塑料盆，风风火火地进门，盆里那株杜鹃蔫头耷脑，叶子边儿都卷着焦黄。“这花跟你似的，缺人管，”她一边说，一边麻利地给它换土，“你好好养着，它能开得特别旺。”我那时工作正焦头烂额，哪有心思侍弄花草，心里只觉得是添了件麻烦事。
母亲不懂什么大道理，她鼓励人的方式，总是这样实实在在的。她不会说“你要加油”，而是把一盆需要“加油”的花放到你面前。这盆杜鹃起初在我那朝北的出租屋里，活得相当勉强。我记起来就浇点水，忙起来，十天半个月也顾不上瞧它一眼。有回出差回来，发现它叶子掉得七七八八，枝干都透着灰败，心想，这下完了，到底还是被我养死了。我拍了张照片发给母亲，带点自嘲的意思。
没想到，电话立刻追了过来。母亲的声音在听筒里显得格外清晰：“你把盆土表面那些硬疙瘩松松，浇透水，放到有点散光的地方。别老挪它，花跟人一样，得定定心。”她语气里没有责备，只有一种笃定的关照。我将信将疑地照做了，心里其实没抱多大希望。日子还是那么过着，加班、赶方案、应付各种琐碎，那盆半枯的杜鹃，成了角落里一个安静的、几乎被遗忘的存在。
直到一个同样疲惫的深夜，我关上电脑，揉着发酸的眼睛，无意识地朝窗台瞥了一眼。就那一眼，我愣住了——深绿叶片掩映间，竟爆出了几个小小的、坚实的粉红色花苞，像攥紧的小拳头。在都市黯淡的夜色和楼宇的零星反光里，那一点点颜色，鲜活得有点刺眼。我心里头，好像也有个什么地方，跟着“噗”地松动了一下。
我开始下意识地关注它。浇水变得规律，偶尔还会跟它说两句闲话，比如“今天可真够累的”，或者“你说这个方案该怎么弄好”。它当然不会回答，只是静静地长着。花苞一天天胀大，然后在一个普通的清晨，毫无预兆地绽开了第一朵。五片花瓣薄如绡纱，簇着几根细蕊，那种蓬勃的、不管不顾的美，和它曾经半死不活的样子，简直判若两“花”。
看着它，我忽然就明白了母亲的用意。她哪里只是给我一盆花呢？她是把一份“默默的陪伴”和“倔强的生机”，具象成了这么个生命，摆在了我的生活里。这鼓励不是口号，它不喧哗，甚至最初显得笨拙而累赘。它只是在那里，需要你付出一点点耐心的关照，然后，它便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力，来回馈你一场盛大的绽放。这种鼓励的方式，多像母亲本人啊，她从不说多漂亮的话，却总在你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，用最朴素的方式，给你托个底。
后来，我的日子依然有波折，但那盆杜鹃，却一年比一年开得热闹。每当我感到气馁，看看它，就会想起它曾经枯败的模样，想起它如何从那种状态里挣扎出来。母亲很少再问起那盆花，就像她很少直接过问我工作的难处。但我们都知道，那盆花已经在我们之间，完成了一次无声的对话。它扎根在我的窗台，也把一种柔韧的、充满生机的力量，悄悄种进了我的心里。这份“默默的陪伴”，比千言万语都更有分量。窗外的城市依旧车水马龙，而我的这方小小窗台，因为这一团来自母亲的、燃烧般的粉红，变得温暖而坚实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