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鞍山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,小巷深处两百元的温情
那是个湿漉漉的黄昏,我为了躲雨,一头扎进了马鞍山那条窄得像根肠子的小巷。雨水顺着老瓦片滴滴答答,空气里是青苔和旧木头混在一块儿的味儿。就在巷子深处,一个亮着昏黄灯泡的理发铺子里,我听到了老陈和阿婆的故事。
老陈今年七十二,阿婆小他叁岁。铺子不大,墙上挂着一面水银斑驳的镜子,镜子里映着两张布满皱纹的脸。“我给她理了快五十年的头喽,”老陈手里的推子嗡嗡响,像只温顺的老猫在打呼噜,“以前两毛,后来两块,二十块……到现在,还是两百块。”阿婆在围布下眯着眼笑,轻声说:“这老家伙,就认死理。”
两百块钱的约定
这“两百块”,不单是理个发的钱。四十多年前,老陈还是个毛头小伙,在国营理发店当学徒。阿婆那时是纺织厂的女工,扎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,每到月底发了工资,必定来他这儿剪掉一点点发梢,说是“去去晦气,图个新开始”。那会儿理一次发两毛钱。后来世事变迁,老陈下了岗,索性在自家巷口支起了这个小小的铺面。价格随着年月慢慢涨,可无论外头理发店怎么开,吹烫染的价钱翻着跟头往上窜,老陈给阿婆理发,永远只收当年市面上最普通、最实惠的那个价。他们说好了,等涨到两百块,就不变了。
“为啥是两百块?”我忍不住问。老陈放下推子,用一把老旧的剃刀给阿婆修着脖颈边的碎发,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。“那会儿啊,我们寻思着,等理发涨到两百块,我们怕是也老得走不动咯。这个数,吉利,听着圆满。”阿婆接话,语气平平静静的:“结果没成想,我们身子骨还挺硬朗,这价钱倒是先到了。”
这马鞍山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,就这么在年复一年的剪刀开合间,静静地流淌。它不像年轻人那样热烈,更像巷子口那棵老槐树,看着不言不语,根却早就扎到了地底深处。
老陈告诉我,前些年阿婆生了一场大病,住了两个月的医院。那段时间,老陈每天下午照样开门,却总有些魂不守舍,给客人理发时,眼神总往巷口瞟。铺子里没了阿婆坐着的身影,安静得让他心慌。阿婆出院那天,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给理个发,说是“去去医院的药水味儿,重新活过来”。老陈说,那天他捏着推子的手,都在微微发抖。
理完发,阿婆会从那个洗得发白的布包里,仔仔细细地数出两张一百元的钞票,放在老陈的工具台上。老陈呢,看也不看,就顺手塞进围裙的口袋里。到了晚上打烊,他又会把这两百块拿出来,放进床头那个共同的铁皮盒子里。下个月,阿婆再来,同样的钱,又会经历一次同样的循环。这钱,仿佛从来就不是钱,而是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信物,一个说了快半个世纪,却怎么也说不腻的情话。
我离开的时候,雨已经停了。夕阳的余晖把巷子的青石板路染成了一道金黄色的轨迹。我回头望去,那间理发铺子的灯火在渐深的暮色里,显得格外温暖。这小巷深处两百元的温情,买不来山珍海味,也换不来高楼广厦,但它却能换来一个人,用几乎一生的时间,为你认真地修理叁千烦恼丝。这大概就是生活最本真的样子吧,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,只是在油盐酱醋、在剪刀与发丝的呢喃里,把日子过成了诗。巷子外头,是车水马龙、价格飞涨的世界;巷子里面,时光仿佛被那昏黄的灯光泡软了,一切都慢了下来,一切都定格在了那个“两百块”的圆满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