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官你好大轻点
教官你好大？轻点？
九月的太阳还带着夏末的狠劲儿，直愣愣地晒在操场上。我们这群刚入学的新生，穿着不太合身的迷彩服，站得歪七扭八。脚步声由远及近，铿锵有力，然后，他就站到了我们面前。
嚯，真高啊。像一尊移动的铁塔，皮肤是那种长期日晒后的古铜色，帽檐下的眼神扫过来，我们那点小动作立刻冻住了。队伍里不知是谁，极小极轻地吸了口气，嘀咕了句：“教官……好大只啊。”旁边有人没听清后半句，只隐约捕捉到“教官好大”，几个女生抿着嘴，想笑又不敢笑。
这“大”，首先是体格上的压迫感。他往那儿一站，整个队列似乎都跟着沉了沉。军姿训练，他纠正动作，手指点到你的脊梁骨，力道透过薄薄的衣衫，你能感觉到那种扎实的、不容置疑的“硬”。有同学站得晃晃悠悠，他走过去，大手往对方肩膀上一按，声音不高：“膝盖绷直，重心前倾。”那同学龇牙咧嘴，心里怕是早就喊了八百遍“轻点轻点”。
可这“轻点”的念头，也就敢在心里转转。真说出口？没那个胆子。训练是实打实的，蹲下不起立，抬腿不放下，汗水流进眼睛，辣得生疼。那时候觉得，这教官的心，跟他的人一样“硬”，一样“大”，大到装不下我们的那点偷懒和娇气。
变化发生在一次休息间隙。有个同学中暑，脸色煞白。我们还没反应过来，那个“大块头”教官已经几步跨了过去。他指挥人帮忙，自己则半蹲下来，动作快却异常稳当。他拧开自己的水壶，递过去，另一只手扶着同学的后背，那样子，和训练时判若两人。我离得近，听见他低声说了句：“慢慢喝，别急。”那声音，竟有点……说不出的轻。
后来拉歌，他教我们唱军歌。嗓门洪亮，可教我们唱的时候，会特意放慢，一句句拆开。有同学跑调，他憋着笑，脸都皱起来，努力用更慢的调子再示范一遍。那天傍晚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更长，歌声和笑声混在一起。我们忽然觉得，他那副“大”身板里，好像也装着一些很“轻”的东西，比如耐心，比如那种不太外露的关切。
军训快结束的时候，我们和他已经混得很熟了。知道了他是哪里人，当兵几年，甚至开起无伤大雅的玩笑。最后一天，合影留念，我们起哄让他别那么严肃，笑一个。他努力扯开嘴角，样子有点笨拙的滑稽。快门按下的瞬间，他忽然小声快速地说了一句：“以后……照顾好自己。”
队伍静了一秒，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哄笑，夹杂着“教官你也太肉麻了”的喊声。可笑着笑着，很多人眼圈就有点红了。我们终于明白，他那份“大”，是责任，是表率，是如山一样挡在我们稚嫩前面的经历和担当。而那份我们曾暗自期盼的“轻”，一直都在，只是藏在他严格的指令背后，藏在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回头确认里，藏在最后那句别扭的叮嘱里。
“教官你好大？轻点？”这最初带着戏谑和一点点畏惧的疑问，在汗水与阳光的发酵下，有了全新的答案。那是一种厚重的力量，与一种轻柔的守护，奇特地融合在同一个身影之中。他教会我们的，或许正是如何在这人世间，既要有坚实站稳的“大”力量，也要有懂得体恤的“轻”心怀。军训结束，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，但那幅对于“轻”与“重”的图画，却深深印在了我们对于青春成长的记忆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