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静的
静静的
你有多久没体会过“静静”的了？我指的不是那种周围鸦雀无声的静，那种静，有时候反而让人心里发毛。我说的，是心里头那块地方，安安稳稳的，像夏夜池塘的水面，一丝风也没有，只映着个满满的月亮。
这年头，找这么个“静静”可不容易。手机总在口袋里嗡嗡地震，像是揣了只急躁的蜜蜂。屏幕亮起来，这条新闻惊心动魄，那个视频光怪陆离，朋友发的动态得赶紧点赞，群里的消息一眨眼就是99+。我们好像被扔进了一个热闹无比的大集市，耳边永远是吆喝声、谈笑声、各种声响混成一锅粥。眼睛忙，手指忙，脑子更忙，忙到后来，自己心里那点声音，反倒听不见了。
前阵子回老家，傍晚时分，我搬了把小竹椅坐在院子里。什么也没干，就干坐着。起初可真不习惯，总觉得手里少了点什么，心里空落落的，像有个地方该被填满，却找不到合适的东西。风穿过老槐树的叶子，沙沙的，一阵接着一阵，不急不缓。远处田埂上，不知谁家的狗叫了两声，很快又歇了。天空的颜色一点一点暗下去，从淡淡的蓝，变成灰紫，最后成了墨蓝，星星一颗一颗，试探般地亮起来。
就在那时候，那股“静静”的感觉，忽然就漫过来了。它不是突然闯进来的，它是慢慢渗进来的，像夜色一样，包裹了你。心里那些拧着的、乱窜的念头，不知什么时候松了劲，软软地沉了下去。你忽然就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了，长长短短，跟着胸膛的起伏。你能感觉到晚风拂过皮肤时，那一点点温柔的凉意。甚至能“听”见，时光从身边流过去时，那几乎不存在的声响。
这大概就是一种“内在平和”吧。外在的世界当然还在运转，狗还会叫，风还在吹，但你的里面，有了一块压舱石。稳稳的，让你不跟着外面的浪头东摇西晃。这份平和，它不是逃避，不是把耳朵捂起来假装世界不存在。恰恰相反，它是先把自己里头收拾利落了，清出一块敞亮地方，然后你才能更清楚地去听、去看外面的一切。嘈杂的声音传进来，经过这块“静静”的地方，好像也被滤掉了一些毛刺，变得可以理解了。
可我们怎么在平常日子里，找到这点“静静”呢？它好像不需要什么隆重的仪式。有时候，就是关上手机那么十来分钟。或者，在洗碗的时候，真的就只是洗碗，感受水流划过手背，泡沫一个个破裂。又或者，上下班的路上，特意绕开那条最喧闹的街，选一条有树的、人少的小路走走。这些时刻，你是在给自己一个“专注当下”的机会。把四处奔逃的注意力，轻轻地、一次又一次地，拉回到眼前这一件简单的事上。呼吸，是当下的。风吹树叶，是当下的。手里碗的质感，也是当下的。
这么做的次数多了，你会发现自己心里头，慢慢能攒下一点“静气”。这气儿像一道透明的屏障，不是说能把所有烦心事都挡在外面，而是当事情涌来时，你不会立刻被它卷走、淹没。你能在那片“静静”里，停一下，喘口气，看清它本来的样子，再想想自己该怎么迈出下一步。这有点像在汹涌的河流中间，找到了一块稳稳立足的石头。
生活当然还是会吵闹，会有无数个声音想把你拉走。这都没关系。只要记得，你自己心里，是可以修那么一个小院子的。院子里可能什么都没有，就一把竹椅，一片慢慢暗下来的天空。当你觉得太吵了、太累了的时候，不妨在心里，回那个院子坐一坐。什么也不做，就等着那股“静静”的感觉，像晚风一样，慢慢地，把你拢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