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这么多水了还嘴硬这是在车上
都这么多水了还嘴硬这是在车上
老张这人的脾气,咱公司里没人不知道。那叫一个硬,硬得跟块陈年核桃似的,非得用门夹才能开条缝。上周出差回来,路上那事儿,现在想起来我还想乐。
那天暴雨,天上跟漏了似的。我们一行四人,挤在老张那辆有些年头的轿车里往公司赶。雨刷器拼命摇,前挡风玻璃上还是水蒙蒙一片。老张紧握方向盘,脖子伸得老长,嘴里嘟囔:“这雨,邪性。”车子压过一个没看清的水洼,“哗”地一声,整个底盘都像在水里洗了个澡。
又开了十来分钟,坐后排的小王忽然“咦”了一声。“张哥,我怎么觉着脚底下凉飕飕的?”他这么一说,我也觉得不对劲。低头一看,好家伙,地毯颜色深了一片,脚尖轻轻一压,就冒上来一小股水渍,还带着点泥腥味儿。
“没事儿!”老张头都没回,声音提了八度,“过水洼溅上来的!这车密封好着呢,我保养得仔细!”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,好像谁质疑就是质疑他的品格。
可那水,它不听人辩解啊。没过几分钟,那深色的水渍面积悄悄扩大,从脚垫边缘漫出来,悄悄浸润了鞋底。车里开始弥漫开一股潮湿的、淡淡的土味儿。小李也忍不住了,小声说:“张哥,好像……真进水了,要不咱们靠边看看?”
“看什么看!”老张的声音有点急了,还带着点被冒犯的恼火,“我开了二十年车,这车跟我十年,我能不知道?这就是刚才那滩水溅的!等会儿水汽蒸发了就好了!这是在车上,有点水汽正常!”他特意强调了“这是在车上”,仿佛这句话是什么颠扑不破的真理。
“噗嗤。”我实在没忍住,乐出了声。因为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,我眼睁睁看着一滴水,从方向盘下方的塑料壳缝隙里渗出来,慢悠悠地,沿着倾斜的弧度,准确无误地滴落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尖上。
车里瞬间安静了。老张显然也感觉到了那一下微凉的触感,他梗着脖子,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白茫茫的雨幕,喉结动了一下,愣是没吭声。那表情,活像被人当场抓住了小辫子,却还要努力维持最后一点威严。我们几个互相递了个眼色,都憋着笑,谁也没再说话。只剩下雨点疯狂敲打车顶的“砰砰”声,和空调风箱那有点吃力的呼呼声。
其实吧,这哪是车的事。咱们生活中,像老张这样“嘴硬”的时候还少吗?工作出了点岔子,明明是自己疏忽了,偏要怪流程不清晰;家里闹点小矛盾,明明心里已经软了,嘴上非得争个你输我赢。有时候啊,问题就像这车里的水,迹象都明明白白摆在那儿了,脚底板都感觉到凉了,可我们第一反应常常不是去面对、去处理,而是下意识地先“嘴硬”一番。仿佛只要声音够大,态度够硬,那问题就能自动消失似的。
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。好像承认了“车真的漏水了”,就等于承认自己判断失误,或者这辆爱车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完美。所以宁愿忍着那点不舒服,宁愿在潮湿和异味里坐着,也要先维护住那个“我没错”、“我的车没问题”的表象。
雨小了些,车里的水位似乎也没再上涨。但那股湿冷的感觉,已经糊在每个人的皮肤上。老张终于不再强调他的车密封性好了,但也没说停车检查。他只是把空调暖风开到了最大,热烘烘的风吹着潮湿的裤腿和灌了水的鞋子,那滋味别提多别扭了。他用这种近乎赌气的方式,和自己,也和车里这摊明摆着的问题,较着劲。
你看,这多像我们处理很多麻烦时的样子。问题出现了,证据确凿,可我们第一时间选择的,往往不是打开车门,找出漏点,哪怕先用个毛巾堵一堵。而是把“暖气”开大,试图用别的什么东西(比如更大的声音、更固执的态度、或者干脆假装看不见)去掩盖、去烘烤,以为这样就能把问题“蒸发”掉。结果呢?脚泡着,心堵着,路还照样得往前开,全程别提多难受了。
直到车子缓缓开进公司地库,熄了火。老张看着我们几个从他那“密封良好”的车上下来,每人鞋底都带出湿漉漉的脚印,裤脚也颜色深了一截。他脸上那硬撑着的表情,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。他没再看我们,低头捣鼓了半天钥匙,嘴里含糊地飘出一句:“明天……明天我开去修理厂看看。”
这话声音不大,但在安静的地库里格外清楚。我们相视一笑,谁也没去接话。肯去看看,这就是进步了。毕竟,承认“车漏水了”,才是把它修好的第一步。那场雨早就停了,但老张那句“都这么多水了还嘴硬这是在车上”,倒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梗。以后谁要是又犯了死不认错的毛病,旁人就会悠悠来上一句:“嘿,悠着点,你这可是在车上啊。”大家哈哈一乐,那点固执和尴尬,也就随着笑声化开不少。有些事吧,说破了,反而就没什么了,比硬撑着让脚一直泡在水里,舒服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