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船上弄淑芬第12章
老人船上弄淑芬第12章
江面上的雾气，到晌午还没散尽。老陈头坐在船尾，手里攥着那截磨得发亮的旧船桨，眼睛却望着远处朦朦胧胧的码头。淑芬蹲在船头，正就着一个破铝盆洗菜，水声哗啦哗啦的，和着缓缓流动的江水。
“这雾啊，”老陈头忽然开口，声音有点哑，“像一层旧纱布，把什么都罩住了。”淑芬没回头，手里的动作慢了点：“罩住了好，清静。”
话是这么说，可这几天，船上的气氛就跟这天气似的，黏黏糊糊，不清不爽。自打上回淑芬娘家人来闹过一场，非要她下船回家之后，有些东西好像就变了。老陈头心里跟明镜似的，淑芬是顶住了压力，留了下来。可留下来之后呢？两人之间，反倒生出些小心翼翼的客气来，话少了，眼神碰上了，也各自先挪开。
这船上的日子，讲究个相互支撑。老陈头早年丧偶，一个人撑这条水泥船收废品，风里来雨里去，船就是家，也是棺材本。淑芬是几年前在码头上遇着的，当时她正走投无路，老陈头心一软，让她上了船，帮着做饭理货。日子久了，两个孤苦的人，就成了彼此生活里的一部分。但这“一部分”到底是个啥名分，谁也没去捅破。直到她家里人来扯破脸皮，这层窗户纸，才算被风吹得呼呼响。
“吃饭了。”淑芬把一碗青菜面端到小木桌上，面上卧了个煎蛋。老陈头挪过来，拿起筷子，顿了顿：“你……家里后来没再打电话？”
“打了。”淑芬也坐下，挑着碗里的面条，“我没接。”
“哦。”老陈头应了一声，低头吃面。面汤有点咸，咸得人喉咙发紧。他知道淑芬做出这个选择有多难，乡里乡亲的唾沫星子，还有她那不成器的弟弟指着她骂“老不正经”的话，恐怕早就传遍了。这份情谊，太重了，压得他这老头子心里沉甸甸的，又暖，又慌。
下午，雾总算淡了些。有条运沙船突突地开过去，掀起一阵浪，水泥船跟着晃。淑芬没站稳，哎哟一声，老陈头下意识就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。手抓住了，两人都愣了一下。那胳膊瘦瘦的，隔着旧衫子，能感觉到温度。老陈头像被烫着似的，赶紧松开，嘴里嘟囔着：“小心点，这浪……”
淑芬转过身，继续去整理那些收来的废纸板，耳朵根却有点红。老陈头搓了搓刚才抓过她胳膊的手指，那点温热还留着。他忽然觉得，有些话，再不说，可能真就被这江水冲走了，被这日子磨没了。
傍晚，夕阳从云缝里漏出来，把江面染成一片暗金色。老陈头鼓足了勇气，走到正在收衣服的淑芬旁边。“那个……”他开了口，又卡住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船舷。
淑芬停下来，看着他，没催。
“我这破船，”老陈头指了指脚下，“跟着我，是吃了上顿没下顿，颠簸，也存不下啥钱。我这个人，也老了，一身毛病。”他说的很慢，每个字都像从江底捞上来的石头，“你跟着我，委屈，我知道。名分……我给不了你多光鲜的。但这条船，只要我还喘气，就是你的地方。我……我想跟你做个伴，就这江上，到哪儿算哪儿。”
话说完了，老陈头不敢看淑芬，只觉得心在腔子里咚咚地撞。江风呼呼地吹过，带着水腥气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他听见淑芬的声音，轻轻的，却很清楚：“这船上的日子，是漂泊，可心里踏实。我在别处，是住着瓦房，心里却跟飘着没两样。”她顿了顿，“我不图啥，就图个实在，图个互相有个照应。你说的伴，挺好。”
老陈头猛地抬起头，看见淑芬眼里映着夕阳的光，很亮。他张了张嘴，没说出话来，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。那份长久以来在生活磨砺中积攒的信任，在这一刻，变得无比具体，落在了两个人的眼神里，沉甸甸的。
夜色拢上来，船头挂起那盏旧马灯，晕开一团暖黄的光。小小的水泥船，载着两个沉默的人，和他们刚刚确认下来的那份沉静的情感，随着江水微微起伏，慢慢融进了深蓝色的夜里。前方的水道还长，雾可能还会起，浪也可能还会来，但船上的灯光，今晚显得格外稳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