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井耍女娃,龙井戏女娃
龙井的午后总带着股特别的韵味,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洒在青石板上,斑斑驳驳的,像谁打翻了一盒金粉。我蹲在茶农家门口看几个城里来的小姑娘学炒茶,她们笨手笨脚地翻动着锅里的嫩芽,旁边围着叁两个本地娃子,指着她们咯咯直笑。
“耍女娃嘞!”茶农老陈端着搪瓷缸子,冲我挤眼睛。他说的“耍”不带半点轻浮,倒像是长辈看小辈闹腾时的慈爱。穿碎花裙的姑娘手一抖,几片茶叶粘在锅边上瞬间焦黄,急得直跺脚。旁边扎马尾的姑娘凑过来救场,两人脑袋撞在一起,“哎哟”一声,围观的小娃子们笑得更欢了。
茶香里的童年记忆
这场景让我想起二十年前。那会儿我们这些毛孩子也爱在炒茶季围着外地来的采茶姑娘转,看她们纤细的手指在茶树间翻飞,像在弹一架绿色的钢琴。她们偶尔会抓把新茶塞进我们兜里,那股子清香能在衣服上留好几天。
老陈给我续上水,玻璃杯里的龙井茶叶缓缓舒展。“现在啊,都是来体验的。”他望着那群姑娘,“说是耍女娃,其实是女娃耍我们这儿的茶文化哩!”这话说得在理,你看她们举着手机拍炒茶,捧着青瓷碗品茶,那股新鲜劲儿,把龙井茶都衬得年轻了。
穿碎花裙的姑娘终于炒出一锅像样的茶叶,虽比不上老师傅的手艺,但叶片还算完整。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战利品,让同伴给她拍照,脸颊红扑扑的,比手里的春茶还鲜嫩。
我突然觉得,“龙井耍女娃”这个说法挺妙——不是谁戏弄谁,而是这片土地用它的茶香、它的烟火气,轻轻地、温柔地“耍”着每个来访的人。就像春风耍弄柳絮,初夏耍弄蜻蜓,自然得很。
日落时分,姑娘们拎着各自炒的茶叶准备离开。碎花裙姑娘落在最后,蹲下身给一个本地娃子系鞋带。那娃子突然往她手心里塞了颗青梅,转身跑开了。她愣了下,随即笑得眼睛弯弯的。
老陈碰碰我胳膊:“瞧见没?这才是真正的龙井戏女娃。”我忽然懂了,所谓“戏”,是这片山水与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游戏。龙井茶不只是饮品,更是连接人与人的媒介。那些慕名而来的年轻人,在茶香中卸下城市里的拘谨,而这片土地,也因她们的到来泛起新的涟漪。
暮色渐浓,茶香还未散尽。我想起姑娘们炒茶时专注的神情,想起她们品茶时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,想起那个收到青梅的惊喜表情。这哪里是“耍”,分明是一场双向的治愈。
茶山静默,炊烟袅袅。龙井茶在这日复一日的“耍”与“戏”中,把故事写进每一片茶叶的脉络里。当明年新茶飘香时,不知又会迎来怎样可爱的“女娃”,而这片土地,永远准备着用最温柔的茶香,与她们开始新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