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去掉小内趴在地上打扑克小说
空去掉小内趴在地上打扑克小说
老城区夏天闷得像蒸笼，电扇嘎吱嘎吱转，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。空调？那是去年就坏了的玩意儿，报修单还贴在冰箱上，懒得去管。阿哲穿着条洗得发白的大裤衩，光着膀子，直接趴在了客厅的瓷砖地上。嗬，那一股子凉气透过皮肤钻进来，舒服得他长长叹了口气。
“来不来？叁缺一，就等你了！”隔壁屋的小内隔着门帘喊。小内大名当然不叫这个，只因他总穿着件不合身的旧内衣在楼道晃悠，这名号就叫开了。他趿拉着人字拖，手里攥着一副扑克牌，油光光的脸上写满了百无聊赖。
“来来来！地上凉快！”阿哲一骨碌爬起来，从茶几底下摸出张旧凉席，哗啦一声铺开。小内顺势就趴下了，动作熟练得像某种接地气的仪式。另外两个牌友，是对门的大学生小刘和楼下开小卖部的王叔，也陆续抵达，四个人就这么在凉席上围成了一个圈，肚皮贴着席子，手肘支着，脑袋凑在一块儿。
扑克牌甩在席子上，发出清脆的“啪啪”声。他们打的是最普通的“跑得快”，输了的贴纸条。汗水偶尔滴在牌面上，洇开一小块深色的痕迹。这场景没什么讲究，甚至有点粗鄙，但那股子放松和实在劲儿，是坐在正经桌子前怎么也找不到的。
王叔甩出一对老碍，嘴里念叨着：“这鬼天气，店里冰柜都嗡嗡响，吵得人心烦。还是你们这儿好，接地气。”他说“接地气”时，特意用手拍了拍凉席下的瓷砖，仿佛真能接通什么凉爽的地气似的。
“王叔，您那是心里燥。”小内盯着手里的牌，眉头拧成个疙瘩，抽出一张3，犹豫半天又塞回去，“像咱们这样，啥也不想，就盯着这几张牌，啥烦心事都忘了。这才叫……对，生活气息！”他总算打出一张7，如释重负。
生活气息。阿哲心里琢磨着这个词。可不是么，高档棋牌室有空调，有软椅，有茶水，但就是没这个味儿。这里的“味儿”，是旧楼道的潮气，是汗味混合着席子的草梗味，是王叔身上淡淡的烟味，还有小刘那桶喝了一半的、冒着凉气的可乐味儿。这些气味、声音、触感，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，反倒生出一种奇异的踏实感。
牌局不紧不慢地进行。小刘连着输了两把，白皙的脸上左右各贴了一条白纸条，像唱戏的。他也不恼，嘿嘿笑着。窗外的知了没完没了地叫，偶尔有摩托车呼啸而过，声音由远及近，再渐渐消失。时间在这里好像变慢了，黏稠的，随着汗水一点点蒸发掉。
阿哲摸到一手好牌，心里正盘算着怎么一把甩完，眼角瞥见小内脚边有只蚂蚁，正费力地拖着一块比它身体大得多的饼干屑，沿着瓷砖缝艰难移动。他忽然走了神。这小小的生灵，在这人类趴着娱乐的方寸之地，进行着它无比严肃的生存搬运。而我们呢？我们在这片更小的凉席“战场”上，争夺着虚拟的“胜利”，乐此不疲。
“发什么呆！出牌啊！”小内催他。
阿哲回过神来，甩出一串顺子，结束了这一局。他接过小刘递来的纸条，沾了点唾沫，贴在额头上。纸条轻飘飘的，带着一点劣质纸张的粗糙感。他重新趴好，脸颊贴着微凉的席子，忽然觉得，这个闷热午后所有的无聊、琐碎和微微的汗腻，都因为这副扑克，因为这个趴在地上的、不成体统的姿势，而变得可以忍受，甚至……有点珍贵起来。那些对于工作的焦虑，对于未来的迷茫，此刻都被瓷砖的凉意暂时镇住了，封存在了身体下面。
下一局牌又开始了。洗牌的声音哗啦啦的，像夏天突然落下的一阵急雨，清脆，响亮，充满了最简单直接的活力。四个人脑袋凑得更近了，呼吸可闻，所有的注意力，都凝聚在那五十四张被摩挲得有些发软的扑克牌上。窗外，依然是白晃晃的、燥热的世界；窗内，这片凉席就是他们的整个江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