搡老女人老妇女老太
搡老女人老妇女老太
巷子口那家早点铺,天没亮就飘出油条的香气。掌勺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,我们都叫她张奶奶。她那双手,指节粗大,布满了褐色的老年斑,握着一双长筷子,在滚油里翻动面坯,动作稳当得很。偶尔有熟客匆匆忙忙赶着上班,侧着身子从拥挤的摊位前挤过,难免会蹭到她的胳膊肘。这时,张奶奶的身子会轻轻一晃,手里的筷子却纹丝不动,眼皮都不抬一下,只慢悠悠吐出一句:“慢点儿,油烫。”那个不经意的“搡”,在她这儿,像颗投进深潭的小石子,咕咚一声,就没了踪影。
“搡”这个字,带着点儿鲁莽的劲道。它不像“推”那样中性,也不像“撞”那样意外,里头总有点不耐烦、不客气,甚至是轻蔑的意思在。用在“老女人”、“老妇女”、“老太”这些词前面,听着就格外刺耳,让人心里头硌得慌。可你仔细想想,生活中,这种“搡”难道少吗?不一定是肢体上的。公共汽车上,嫌老人动作慢,那一声刻意加重的叹息;柜台前,嫌老人耳朵背,说话时陡然拔高的音量;甚至是在家庭里,对老人絮叨的旧事,那心不在焉的敷衍……这不都是一种无声的“搡”吗?
我母亲也是个“老太”了。有一次我教她用智能手机的新功能,教了两叁遍,她还是怯生生地问我:“刚才那一步,是点这里吗?”我当时正忙着回工作信息,一股无名火“噌”地就上来了,语气不由得冲了些:“不是刚说过嘛!就点那个蓝色的图标!”话一出口,我就后悔了。我看见她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,迅速缩回手,眼神里那点刚燃起的学习的光,一下子黯了下去。那一刻,我分明感到,我用语言的力道,“搡”了我的母亲一下。
我们为什么容易“搡”向老人呢?或许是因为他们的“慢”。他们的动作慢,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快节奏;他们的接受能力慢,面对日新月异的新事物,显得笨拙而茫然;他们的思维也似乎慢,总沉浸在过去的老黄历里。他们的存在,像一面镜子,映照出我们不愿直视的将来,也映照出我们深藏心底的焦躁。我们急于奔跑,他们却可能只想稳稳地走。这种节奏的错位,常常就成了那一下“搡”的起因。
但张奶奶的油锅前,又是另一番景象。她的“慢”,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功夫。那油温的把握,面坯的拉伸,翻动的时机,都是几十年的手感,快一秒则嫩,慢一秒则老。她的摊子前,大家不由自主地都会慢下来,排队时聊几句家常,接过油条时道一声谢。那个小小的空间,仿佛被她的“慢”调和了,充满了人情味的润滑。这里没有“搡”,只有一种默然的接纳与承让。
看来,问题不全在“慢”,而在我们看待这“慢”的心态。老人的“慢”,里头是岁月磋磨后的痕迹,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经验。他们用“慢”,抵挡着外界仓促的侵蚀,守护着自己生活的一方从容。我们觉得是累赘的絮叨,可能是他们唯一能反复重温的人生剧本;我们觉得落伍的习惯,可能是他们与往昔岁月仅存的连接。
别再轻易“搡”过去了。下一次,当我们的不耐烦快要涌上来的时候,能不能停那么一秒?想想那双在油锅前稳当的手,想想那个学手机时小心翼翼的眼神。试着去扶一把,而不是搡一下;去倾听一句,而不是打断;去解释一遍,而不是嫌弃。他们走过的桥,或许真比我们走过的路还要长。那桥面上的斑驳,扛过的风雨,本身就需要我们慢下脚步,才能看得懂,听得清。街角依然嘈杂,但我们可以选择,让那一下可能的“搡”,变成一次轻轻的“扶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