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毛熟妇
多毛熟妇
这事儿得从去年搬家说起。隔壁搬来一户新邻居,女主人约莫四十出头,我们都叫她李姐。第一次见她,是在楼道里,她正弯腰搬一个纸箱,罢恤袖子捋到胳膊肘,露出的半截小臂,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,竟然能看到一层清晰却柔软的汗毛,像给皮肤镀了层淡金色的、毛茸茸的光晕。我愣了一下,她直起身,冲我爽朗一笑:“新邻居吧?以后多关照啊!”那笑容,坦荡得像秋日的太阳。
后来熟悉了,常去她家串门。李姐是个单亲妈妈,自己经营个小花店,带个上初中的儿子。她家里总是飘着淡淡的泥土和植物清香,混着她身上一种温暖的、类似晒过太阳的棉布的味道。夏天在她家阳台喝茶,她穿件无袖的连衣裙,手臂和腿上的汗毛在阳光下无所遁形,可她就是那么自然,浇水、修剪枝叶、和我们说笑,仿佛那层毛发是她最寻常不过的肌肤纹理,和她的皱纹、她眼角的笑痕一样,是她生命的一部分。
有一回,社区组织去海边玩。女人们大多裹着防晒衫,或者精心脱毛后才敢穿上泳装。李姐呢,就一件普通的连体泳衣,大大方方地走在沙滩上。海水打湿了她的身体,那些汗毛服帖地贴在皮肤上,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细碎的光。她儿子和同学们在玩沙,有调皮的小孩指着她说:“你看那个阿姨,手上腿上好多毛哦!”声音不大,但周围几个人都听见了。空气瞬间有点安静。
李姐的儿子,那个半大小子,脸一下子涨红了,却不是害羞,而是有点生气地瞪了那孩子一眼。李姐自己倒先笑了,她走过去,不是对那孩子,而是蹲下来对自己儿子说:“咋了?觉得妈妈这样不好看?”她随手抹了把胳膊上的水珠,“这叫‘生命体征’,旺盛着呢!你妈我种花种草,这身‘毛衣’冬天还能保暖,夏天能排汗,实用得很!”她说这话时,语气里没有半点自嘲或尖锐,就是一种陈述事实的笃定。那一刻,我觉得她身上那层茸毛,真像植物茎叶上那些保护自己的细微绒毛,充满了生机。
这让我想起小时候,外婆的手臂也是毛茸茸的。夏天的傍晚,她摇着蒲扇给我讲故事,手臂拂过我的脸颊,痒痒的,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安全。那时候没人觉得那有什么问题,那只是外婆身体的一部分,是劳作的印记,是岁月的温度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女性的身体被套上了越来越多的标准,光滑、白皙、无瑕,像橱窗里没有生命的瓷娃娃。一根多余的毛发,仿佛就成了不精致、不女神的罪证。
李姐的花店生意不错,她说秘诀就是“别太精细”。有些花草,你天天修修剪剪,反而长得娇气;适当放手,让它顺着自己的天性长,枝枝叶叶也许不那么规整,但生命力旺,开花也猛。她说这话时,正在给一盆茉莉松土,手臂上的汗毛沾了点泥屑。我突然觉得,她谈论花草,仿佛也在谈论她自己,谈论一种更为舒展的活法。
她的这种“身体自信”,并非来自对外表的漠视。她衣着整洁,举止得体,也会用好闻的护肤品。但她接纳了自己所有“不够标准”的部分,包括那身与主流审美背道而驰的体毛。这种接纳,让她的美脱离了一层薄薄的皮相,变得厚重起来。那是一种经历过生活摔打、养育过孩子、亲手建立起一份小事业的女人才会有的笃定和丰饶。她的魅力,不在光滑的皮肤,而在那双能培育生命也能扛起重担的手,在那副能大声笑也能温柔包容的胸怀。
如今再看到李姐,我早已忽略了她手臂上的细节。我看到的是一个在清晨搬运花盆、力气不小的女人,是一个傍晚系着围裙给儿子做饭的母亲,是一个谈到某种稀有兰花品种会眼睛发亮的店主。她那身自然的毛发,仿佛只是她强大生命能量的一种外在流露,是她作为“熟妇”——这个意味着成熟、饱满、经历过风霜果实的词汇——最不起眼却又最真实的注脚。风吹过她的花店门口,也拂过她的手臂,那些柔软的毛发微微颤动,像是生命本身在呼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