狠狠的啪
狠狠的啪
老王最近火气特别大，看什么都不顺眼。工作上项目卡壳，家里孩子闹腾，连楼下邻居的狗叫两声，他都觉得是冲着自己来的。这股邪火憋在心里，像团湿柴火，闷着冒烟，就是烧不起来。他晚上睡不着，盯着天花板，脑子里乱糟糟的，感觉整个人都被一层厚厚的、黏糊糊的胶水裹住了，动弹不得，喘不上气。
周末下午，他又因为一点小事跟媳妇拌了几句嘴。其实没啥大不了，就是话赶话，拱起了火。他摔门进了书房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，胸口那股气堵得更厉害了。他随手拿起桌上一个旧文件夹，那是好几年前没用完的，硬壳的，边角都磨白了。他无意识地捏着它，手指用力，塑料壳发出轻微的“嘎吱”声。
也不知道怎么的，他突然就把文件夹举了起来，不是要扔，就是那么举着。然后，胳膊猛地向下一挥——啪！
这一声，真脆生，真响亮。文件夹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光溜溜的木头桌面上。声音在小小的书房里炸开，嗡嗡的，连窗玻璃好像都跟着颤了一下。桌上零散的笔跳了起来，几粒灰尘在阳光里惊慌失措地打着旋儿。
老王自己都愣住了。他看着手里微微变形的文件夹，又看看桌上那道浅浅的白印子。奇怪的是，胸口那团堵着的、闷着的东西，好像随着那一声“啪”，被震开了一道缝。一股说不清是痛快还是释放的感觉，顺着那道缝，丝丝缕缕地钻了出来。
他忽然就明白了。自己缺的，或许就是这么一下“狠狠的”。不是对别人，是对自己生活里那些无形的憋屈。那些拖泥带水、含糊不清的情绪，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烦心事，它们像藤蔓一样缠着你，慢慢收紧。你需要一个清晰、果断、甚至有点粗暴的动作，来把它们斩断。这个动作，就是一种“情绪宣泄”，一种给自己看的、干脆利落的姿态。
这“啪”的一声，就是那个动作。它不解决任何实际问题，项目还在那儿，孩子还会闹，狗也还会叫。但它划下了一条线。线这边，是刚才那个憋闷的、窝囊的自己；线那边，是此刻这个，至少呼吸畅快了一点的自己。这是一种“行为仪式”，给自己内心混乱的战场，鸣响了一记清晰的锣声。
老王慢慢把文件夹放回桌上，用手指抹了抹那道白印子。印子还在，但心里的感觉不一样了。他长长地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，这口气好像已经在肺里存了好几天，带着锈味。他听见客厅里媳妇走动的声音，孩子在低声说着什么。窗外的阳光挪了一点位置，照在书架的角落，那里有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，很久没打理了。
他站起身，走到客厅。媳妇看了他一眼，没说话。他也没说话，去厨房倒了杯水，放在媳妇面前的茶几上。然后他走到阳台上，看着那盆绿萝，泥土干得发白。他拿起边上的小喷壶，接了水，细细地给叶子喷了一层水雾。水滴挂在叶尖上，亮晶晶的。
生活还是那个生活，一堆鸡毛蒜皮，一堆压力烦恼。但老王觉得，自己好像找回了一点力气，一点去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力气。那一声“啪”，像是一个重启键，虽然声音刺耳，却让他死机半晌的系统，重新读条了。他知道，下次再被那种黏稠的无力感裹住的时候，他或许还会需要这么一下。不一定非要摔东西，可能是在跑步机上冲到力竭，可能是对着空旷的地方大吼一嗓子，也可能是把一篇写满抱怨的草稿撕得粉碎。
人嘛，有时候就得来这么一下狠的。对自己狠一点，把那些黏在身上的、不清不楚的负面情绪，狠狠地“啪”一下，抖落在地。然后，才能轻装上阵，继续跟这不算温柔的生活过招。这算不上什么高明的人生哲理，就是一点在尘埃里扑腾出来的、笨拙的生存智慧。管用，就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