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色车车小说
绿色车车小说
老李头蹲在巷口，手里攥着那只掉了漆的保温杯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对面停车场。那地方不知啥时候停了辆绿色的小电车，绿得跟春天刚冒头的嫩芽似的，在灰扑扑的水泥楼中间，扎眼得很。
“这颜色，啧。”他咂了口茶，摇摇头。在他那辈人眼里，车就得是黑、白、银，那才叫正经、气派。这绿莹莹的，算怎么回事？像个大号玩具。可也不知道为啥，他这眼神就是挪不开。那绿，看久了，竟让人觉得心里头怪舒坦的，像有阵小风吹过。
开车的是个年轻姑娘，叫小棠。她买这车，没别的原因，就是一眼相中了这颜色。销售当时还劝呢：“女士，这色儿小众，不如白色保值，也未必耐看。”小棠没听，她就觉得这绿里头有股子劲儿，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亮绿，是种沉静的、带着点生命感的绿。坐进车里，关上门，外头世界的嘈杂好像就被滤掉了一层。这成了她移动的、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。
这车有个特点，安静。启动起来悄没声息的，起初老李头还纳闷，这车是不是坏了，咋一点动静没有？看着它滑出车位，猫儿一样轻巧地汇入车流，他才反应过来。这安静，和那绿色倒配，不争不抢的。小棠开着它，不像是在“赶路”，倒像是城市里的一片叶子，顺着自己的轨迹飘。堵车的时候，她也不像旁边那些司机，把喇叭按得震天响。她摇下半扇车窗，听听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音乐，或者干脆发会儿呆。这辆车给了她一种新的速度，或者说，一种允许她“慢下来”的底气。
老李头观察这“绿色车车”有些日子了。他发现这车挺实在，充电就在街角的公共充电桩，姑娘拎着个买的菜，插上电枪，靠在车边刷会儿手机，半小时左右，拔枪走人，利索得很。比他那喝油的老伙计省钱多了，他默默算过一笔账。有一回下雨，小棠的车刚好停在他小店屋檐边上，她慌慌张张跑下来给车窗留缝。老李头隔着玻璃喊了句：“姑娘，我这有破毛巾，给你挡挡玻璃缝？”小棠一愣，随即笑了，那笑容亮堂堂的。自那以后，两人碰见会点点头。老李头心里那点对颜色的别扭，早被这日常的照面给磨没了。
变化是悄悄发生的。老李头开始留意起街上别的车来。哎，你别说，绿色的车好像渐渐多了起来，深绿、墨绿、豆沙绿……虽然还是比不上黑白的阵仗，但总算不是独苗了。他偶尔也会跟来修自行车的老伙计嘟囔：“你看那绿车，好像……也还行哈？”对方往往瞥一眼，含糊应一声。但老李头自己心里清楚，他看待这街景的眼光，不一样了。那抹绿色，不再是个突兀的异类，倒像是给这灰蒙蒙的街区，点了个活泼的逗号。
小棠的生活也在继续。这辆车载着她上班下班，载着她和朋友去城郊野餐，后备箱里放过鲜花，也塞过露营的折迭椅。它见证过她的疲惫，也分享过她的快乐。它更像一个沉默可靠的伙伴。有一次，她加班到深夜，开车回家，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，仪表盘发出柔和的微光，车外是流淌的霓虹。那一刻，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。这个绿色的、移动的小空间，把她和世界的纷扰短暂地隔开了，让她喘了口气。
老李头最终还是没去问年轻人这车到底叫什么牌子，多少钱。他觉得没必要了。他知道这绿色车车的故事，就是这条老街上一个微小的、流动的篇章。它对于一种新的选择，一种不同的生活节奏，也对于像他这样的旁观者，如何慢慢接纳一点新鲜的色彩。春天又来了，巷子墙头不知名的藤蔓抽了新绿，油亮亮的。老李头眯着眼，看看那藤蔓，又看看停车场。嘿，那辆绿色车车安静地停在那儿，颜色仿佛更润了些，和这春天的绿，好像悄悄呼应上了。街上的车流声依旧嘈杂，但那抹绿色开过去的时候，总会让看见的人，眼神跟着它，安静地走上一小段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