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看见女同学短袖
夏天看见女同学短袖
走廊里一阵风，带着点花坛边割草后的青涩味儿，混着远处篮球场扬起的尘土气，就这么扑过来。我抱着一摞作业本往教室走，一抬头，迎面几个女同学说笑着走过来。她们都穿着夏天的短袖校服，浅蓝色的，棉质的料子看着就软和。袖子短短的，露出手臂，在午后的光线里，白得有些晃眼。我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，盯着手里作业本歪斜的边角，脚步没停，心里却好像被那阵风轻轻挠了一下。
你说怪不怪，明明是一样的校服，长袖换成短袖，好像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同了。长袖的时候，大家裹得严严实实，动作都显得有些拘谨，像是被布料包裹着的、规规矩矩的符号。可短袖一上身，胳膊露出来了，手腕也露出来了，整个人忽然就生动了。那是一种很干净的、属于青春期的生动。她们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，手腕纤细的线条一闪；她们指着远处说什么，手臂划开的弧度轻快又自然。这种生动里，没有半点别的意思，就是夏天本身的样子，热烘烘的，带着汗意和活力，直白地摊开在你面前。
这让我想起小时候，在奶奶家过暑假。天热得不行，她就爱穿那种无袖的汗衫，坐在弄堂口的竹椅上摇着蒲扇。胳膊就那么坦然地露着，松弛的皮肤，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老年斑。那时候觉得，哦，原来人的手臂就是这样，可以劳作，可以扇风，可以抱着孙儿轻轻摇晃。它是一种工具，也是一种存在。而此刻，眼前这些年轻的手臂，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、未完全褪去的稚嫩轮廓，它们夹着书本，握着水杯，或者在空中比划着解不出的数学题。它们的功能如此具体，又如此充满生长的气息。这大概就是一种最本真的青春印记吧，不加掩饰，也无需修饰。
我走进教室，把作业本放在讲台上。窗外的香樟树叶子油绿油绿的，蝉鸣一阵响过一阵。教室里已经坐了些同学，有几个怕热的男生，也把短袖的袖口卷得老高。一个女同学正侧着身和同桌说话，短袖的袖口因为她撑着脸的动作，微微缩上去一点，露出小臂上一道淡淡的、大概是小时候不小心留下的痕迹。她讲题讲得认真，完全没在意。那个小小的印记，就像一段模糊的童年往事，被此刻专注的神情覆盖了。我突然觉得，短袖带来的，或许不止是凉爽。它无意间让每个人都变得更“完整”了一些。我们看见的，不再仅仅是一张脸、一个名字，还有那些细微的动作，那些被阳光微微晒到的皮肤，那些属于日常的、鲜活的痕迹。
风又从窗户钻进来，吹动了摊开的书页。那个瞬间的晃眼，和心里那一下轻轻的触动，很快就平复了。它没有留下任何涟漪，就像夏天午后一场短暂的、不足为道的雷阵雨，来得快，去得也快，只是让空气稍微湿润清新了那么一会儿。剩下的，依然是这个普通的、闷热的下午，是黑板上没擦干净的粉笔印，是空气里漂浮的粉笔灰，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下节课的小测验。但那片刻的“看见”，却让我觉得，这个夏天，以及这些穿着短袖校服、奔走在校园里的日子，是如此真实，如此具体，带着温度，也带着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