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下的小说
我下的小说
你问我什么是“下的小说”？嘿，这说来就有点意思了。不是下载，至少不完全是。更像是一种“种下”，或者“催生”。怎么说呢，就像往一片混沌的意识土壤里，丢下一颗故事的种子，然后等着它自己破土、抽枝、长叶。这个过程，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。
我有个习惯，大概是从几年前开始的。晚上睡不着，或者白天发呆走神的时候，脑子里会突然蹦出些没头没尾的碎片。有时候是一个穿着旧旗袍、在弄堂口张望的女人侧影，有时候是一句没来由的对话——“那坛酒，埋了三十年，该挖出来了。” 这些碎片亮晶晶的，转瞬即逝。起初我没在意，任由它们像水汽一样蒸发掉。后来觉得可惜，就随手抓过手机或便签，把它们记下来。零零散散，不成章法。这个动作，我就管它叫“下”。把这些念头，像下种一样，存进我的“地”里。
我的手机备忘录和电脑文件夹，就是这块“地”。里面杂乱无章，塞满了这些“种子”。有的只有几个字，比如“会流泪的青铜剑”；有的是一小段情绪，比如“梅雨季节，阁楼里的灰尘味混合着老书的霉味，他忽然想起了外婆”；有的甚至只是个地点，“午夜加油站旁亮着红灯的电话亭”。它们就静静地躺在那里，我很少特意去整理。
奇妙的是，这些被“下”进去的东西，它自己会发酵。过一阵子，可能是一周，也可能好几个月，当我偶然再翻到它们时，会发现有些碎片之间，竟然自己长出了丝线，悄悄连上了。那个旗袍女人的侧影，不知怎么的，就走进了梅雨季的阁楼；而那坛叁十年的酒，仿佛就埋在了加油站的后面。它们在我没留神的时候，自己完成了初步的“世界观搭建”。好像这些角色和情节，在意识的暗处自己认识了，商量好了，就等着我发现它们已经成型的故事脉络。
这大概就是我最着迷的部分了——我不是在“写”一个故事，更像是在“发现”一个已经在那里的世界。我的工作，是把这些自己连接起来的脉络理清楚，把模糊的影子描实，给无声的对话配上声音。这个过程里，惊喜不断。我常常一边敲着字，一边心里“哦——”地一声，原来这个人物会这么做，原来那个伏笔早就埋在了最初那句没头没尾的话里。好像我只是个记录员，跟着角色们去经历他们的悲欢离合。
当然，也不是所有“种子”都能发芽。有些可能永远就是那么孤零零的一句话，再也等不到它的上下文。这也没关系，就让它留着吧。说不定哪天，另一颗迟来的种子，就会找到它，完成拼图。这种不确定性，反而让“下小说”这件事充满了期待。
所以你看，我没什么宏伟的创作计划，也不擅长列详细大纲。我的仓库，就是这些日积月累的、带着生命力的碎片。它们是我从生活缝隙里、梦境边缘处打捞上来的光点。我负责收集、保管，然后耐心等待。等待它们自己告诉我，它们想成为怎样的故事。这感觉，有点像照料一片看不见的园子，你不知道哪颗种子会先破土，会长成什么模样，但你知道，这片园子自有它的生机和逻辑。
如果你也想试试，不妨就从今晚脑子里飘过的第一个无关紧要的画面记起。把它“下”到你的地里。然后，就交给时间吧。说不定哪天，一个完整的世界，就会悄然在你面前展开枝叶。那种感觉，就像打开一扇自己也不知道通向何方的门，门后的风景，正等着你和你的角色一起去探索。这或许就是“下小说”最原始的乐趣所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