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色片本白
黄色片本白
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体验：翻箱倒柜找一件旧物，结果扯出来的，是一本纸张泛黄、边角卷起的旧书。封皮上的字都磨得快看不清了，凑近了闻，有一股淡淡的、陈年的纸墨味，混着点儿灰尘的气息。我手里这本，就是这么个玩意儿。书名嘛，就叫它《本白》好了。这名字起得怪，黄色片似的封皮下，藏着个这么素净的名字。
说起来，这书来得偶然。几年前在城南的老旧书店角落里瞥见，老板正打算把它当废纸处理。我随手一翻，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就花几块钱买了回来。它不是什么名着，也没啥作者署名，里头写的，尽是些琐碎事儿。记录天气，抄录菜价，写隔壁孩子的啼哭，记窗前麻雀啄食的时辰。字迹嘛，是那种工整又带点倔强的钢笔字，蓝黑墨水，日久褪成了灰褐色。
可就是这么一本东西，我断断续续看了好些年。起初觉得枯燥，后来不知怎的，竟看出了点意思。它里头有种特别扎实的“本白”。这话怎么说呢？就像一块没染过的粗布，摸上去有点糙，颜色也是最原初的、棉籽壳褪尽后的那种白，不耀眼，却实在。书里记的那些日子，没有滤镜，没有修饰，好的坏的，烦心的可乐的，就那么平铺直叙地搁在那儿。今天豆腐涨了一分钱，明天灶火老是熄，后天忽然看到一朵云像极了小时候养的猫。
这让我想起现在。我们每天一睁眼，看见的是啥？是屏幕里精心裁剪过的生活，是加了无数层“滤镜”的风景和人像。吃个饭要“手机先吃”，出个门要定位打卡，连情绪都得找个合适的贴纸来表达。热闹是挺热闹，可有时候关掉屏幕，心里头反而空落落的，好像那份最原初的、对生活实实在在的触感，被什么东西给隔开了，磨钝了。
《本白》里那种记录，笨拙，却直接。它不教你该怎么活，也不渲染什么意义，就是老老实实地，把一天天过下来。这种“老实”，在今天看来，几乎成了一种奢侈。我们太习惯于追逐意义、制造亮点，反而忘了日子本身，就是由这些看似无意义的、本白的片段编织起来的。柴米油盐的“实在”，邻里闲话的“温度”，这些构成生活最底色的东西，在高速运转的节奏里，常常被我们无意中忽略了。
我有时会想，写这书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？大概是个心思沉静，能在平凡里找到安顿的人吧。他记录的，是一种生活的“原色”。这种原色，不是非黑即白的简单，而是在漫长时光里，由无数细微的、具体的瞬间沉淀下来的那种质地。它允许皱褶，允许污渍，允许边角磨损，但它的底子，是清晰而结实的。这或许就是“本白”的力量，它不试图掩盖生活的复杂，却以一种近乎坦然的姿态，呈现其最质朴的样貌。
如今这本小书，就放在我书架最顺手的位置。心烦意乱的时候，随手翻几页，不像读什么哲学巨着那样需要凝神屏息，反倒像给眼睛和脑子，用清水洗了把脸。它提醒我，在所有的繁华与喧嚣背后，生活或许还有另一种写法——不那么着急展示，只是诚实地度过，诚实地记录。那种黄色封皮下包裹的“本白”，或许正是我们在一片信息与情绪的斑斓中，偶尔需要回望的、安安静静的底色。它就在那儿，像一块压舱石，让飘摇的思绪，能沉下来那么一点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