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大点声今晚家里就我和你
叫大点声今晚家里就我和你
老张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,那声“咚”闷闷的,像块石头掉进棉花堆。屏幕还亮着,工作群里消息一条接一条往上蹦,他看着那些跳动的字,忽然觉得有点恍惚。屋里太静了,静得能听见冰箱低沉的嗡鸣,还有自己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——当然,这只是他的想象,但他真觉得听到了。
儿子上周开学住校去了。妻子呢,半小时前发来微信,说临时要陪领导应酬,让他自己热点剩菜吃。他热了,也吃了,碗筷还泡在水池里。然后就这么坐着,对着电视黑漆漆的屏幕,里面映出自己一个模糊的、有些变形的影子。
他想起儿子小时候,可不是这样。那时候家里总是闹哄哄的。玩具车满地板跑,配着“呜呜”的配音。动画片的声音开得老大,儿子跟着片尾曲瞎唱,调子跑到天边去。妻子在厨房炒菜,铲子和锅碰撞,噼里啪啦,油烟机轰轰响。那时他常嫌吵,下班回来瘫在沙发上,会喊一句:“能不能小点声!”
现在,真没人吵他了。他获得了梦寐以求的“清净”,可这清净像一件过大的衣服,空荡荡地裹着他,哪儿都漏风。他咳嗽了一声,声音在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、干巴。他甚至想,能不能……再弄出点动静来?
这个念头让他自己愣了一下。他站起身,走到阳台。窗外是对面楼的万家灯火,一格一格的,暖黄色居多,偶尔有几户冷白的光。那些窗户里,此刻在上演什么?是孩子的哭闹,夫妻的拌嘴,还是一家人围着电视说笑?他点了一支烟,没抽几口,任它慢慢燃着。橘红的火点在黑暗里明明灭灭。
他回到客厅,打开电视。随便找了个热闹的综艺,演员们笑得前仰后合,观众掌声雷动。他把音量调高,再调高。喧哗的人声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,撞击着墙壁,又弹回来。可是,不对。这声音越响,他越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是空的,是哑的。那热闹是别人的,是电视盒子里的,跟他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。
他关了电视。那突如其来的寂静,比之前更沉重地压了下来。他忽然明白了,他要的从来不是物理上的“声响”。他要的是那种被生活热气烘着的“热闹”,是有人气的动静。是妻子的唠叨“酱油没了记得买”,是儿子踢踢踏踏跑来问“爸这道题怎么做”,是那些琐碎的、甚至有时让人心烦的“家庭噪音”。那些声音,才是家这根弦上弹出的调子。
他拿起手机,找到妻子的号码,拨了过去。响了好几声才接。“喂?老公,我这边还没结束呢……”背景音有点嘈杂。
“没事,”老张打断她,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,“我就是想告诉你,碗我洗了。还有,你回来的时候,要是想吃点甜的,街口那家甜品店应该还没关门。”
妻子在那边似乎顿了一下,然后笑了,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点真实的暖意:“哟,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行,我知道了。你……一个人在家闷不闷?”
“闷啊!”老张几乎是脱口而出,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,随即又笑了,“所以你得早点回来。家里太安静了,我不习惯。”
挂了电话,他感觉好多了。他走去厨房,真的动手洗起碗来。水哗啦啦地流,瓷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。这声音,实实在在的,是他自己弄出来的生活动静。他一边洗,一边琢磨,等儿子周末回来,得跟他约场球,去体育馆喊个痛快。或者,就今晚,等妻子回来,把客厅那盏最亮的灯打开,跟她好好说会儿话,哪怕就是聊聊超市的菜价涨没涨。
夜还深着,但老张觉得,屋里好像没那么空了。他开始期待一会儿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,期待那声熟悉的“我回来了”。到那时,他大概会应一句,声音会比平时洪亮些。
有些“热闹”,你得自己伸手去够,得用平常的日子去填满。家这个东西,有时候,真的需要有人大声地说说话,需要一些听起来有点“吵”的、活生生的回音,来证明它的存在,来温暖里面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