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塔那里有站小巷,灯下小径有驿站
灯塔那里有站小巷,灯下小径有驿站。这地方在地图上找不到,是老陈告诉我的。老陈年轻时跑船,说每个港口都有这么条巷子,不显眼,却总亮着灯。
巷口真有个生锈的铁皮灯塔,叁层楼高,早不发光了。往里走百来米,青石板路坑坑洼洼的,墙角蹲着只花猫,懒洋洋甩着尾巴。驿站是间瓦房,木门虚掩着,门楣上“驿站”俩字的漆快掉光了。
巷子里的旧时光
推门进去,铃铛叮当作响。满墙都是泛黄的照片——帆船、码头、戴斗笠的渔民。老王在柜台后修马蹄钟,头也不抬:“坐,水在炉子上。”仿佛我是常客,只是出门买了包烟回来。
驿站里什么人都能遇见。上周四下午,穿西装的中年人盯着墙上的海图发呆。他说父亲以前是灯塔看守员,小时候总盼着父亲下班带回海螺。“现在自己也成了别人的灯塔。”他笑笑,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。
还有个姑娘来等退潮。她说奶奶年轻时在这条小巷等人,没等到,后来开了家杂货铺。“每条小巷都通往某人的大海。”姑娘说着,窗外恰好有海鸥掠过。
老王偶尔插两句话,更多时候在修钟表。他说修钟不是让时间倒流,是教人看清时间的纹理。这话让我想了很久。
灯塔不亮之后
巷子尽头住着李伯,守塔四十年。现在导航发达了,灯塔不再亮,他却每天擦透镜。“光可以熄灭,位置要一直在。”他领我爬上空荡荡的塔楼,指着海面说每条船都有自己的航道,就像每个人心里都该有座灯塔。
从塔楼望下去,整条小巷尽收眼底。青瓦连绵,像静止的波浪。我突然明白,这巷子本身就是另一种灯塔——不为指引航向,只为提醒每个路过的人:你正走在自己的路上。
回驿站时已是黄昏。老王端出两碗海鲜面,热气模糊了他的老花镜。他说六十年代物资紧缺,驿站分完粮食就剩半包红糖,邻居们凑一锅水,轮流喝糖水过年。“甜味能传很远,比灯光还远。”
面汤很鲜,有紫菜和小虾米。窗外,巷子的灯笼一盏盏亮起,在暮色中连成温暖的曲线。灯塔那里有站小巷的灯火,比星空更近,比记忆更长。
花猫跳上窗台,舔着爪子看我们吃面。远处传来轮船汽笛,悠长如同叹息。老王放下碗,又拿起那只修了一半的马蹄钟。他说所有钟表都在讲述同一个故事——对于到达,也对于出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