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婷丁香五月
五月婷丁香五月
窗外的雨，渐渐沥沥下了一夜。晨起推开窗，一股湿漉漉的、带着草木清气的风就涌了进来。深深吸一口，那风里好像还夹着点儿别的什么味道——一丝丝，一缕缕，淡得几乎抓不住，却又固执地往鼻尖里钻。是了，是丁香的味儿。这才恍然想起，楼下的那几株丁香，该是开了。
说起这丁香，总让我想起一个叫“五月”的姑娘。当然，这不是她的本名，是小时候大家给她起的外号。为什么呢？因为她生在五月，性子也像五月的天气，暖融融的，偶尔下一场急雨，转瞬又是晴天。她家老房子的院墙边，就种着一大丛白丁香。每年这个时候，花开得密密匝匝，远看像一团团柔软的云，坠在墨绿的枝叶间。我们这些孩子，总爱凑过去，鼻子贴着花穗，使劲儿地闻。那香气不似玫瑰那般甜腻，是一种清冽的、带着微苦的药香，闻久了，脑子都跟着清醒几分。
五月呢，就倚在门框上笑我们，说我们像一群偷蜜的熊。她自己却不太凑近去闻，说太香了，闻多了头晕。她更喜欢在花树下支个小马扎，安安静静地看书，或者就那么坐着，看云，看我们疯跑。白色的花瓣有时会悄悄落在她的发梢和肩头，她也不拂去，就那样带着一身隐隐的香气。那时候的时光，慢得像老挂钟的摆，晃啊晃的，一个下午就在花香和蝉鸣里溜走了。
后来，我们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，被风吹到了不同的地方。老房子拆迁了，那丛丁香也不知所踪。我和五月，也渐渐断了联系。只是每年到了这个时节，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丁香气息，脑海里便会立刻浮现出那个场景：午后的阳光透过花叶，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，她抬起头，眼睛弯成月牙，说：“慢点儿跑，小心摔着。”那份记忆里的“情感联结”，就像这花香一样，看不见，摸不着，却总在某个特定的时刻，猛地把你拉回过去。
前些天，竟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花店门口，又见到了几盆紫丁香。花开的正好，颜色是那种幽幽的紫，比记忆里的白丁香，多了几分朦胧和忧郁。我蹲下身看了好久，店主是个和气的大姐，见状便说：“这花啊，看着娇，其实皮实，香味也正。”我点点头，最终还是没买。有些东西，大概只适合留在记忆里，或者，留在特定的“情感联结”之中。真搬回了家，日日相对，只怕那份因距离和时光而产生的、带着滤镜的美，反而会淡了。
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。阳光从云层后面试探着露出些脸来，把树叶上的水珠照得亮晶晶的。我关上了窗，但那缕丁香的气息，仿佛已经钻进了屋里，萦绕不散。它不像桂花香那样霸道，攻城略地；也不像茉莉香那样讨好，甜媚可人。它就是那么清清淡淡地在那儿，带着旧时光的质地，提醒着你一些几乎要被遗忘的人和事。或许，我们怀念的从来不止是花，更是花开时节，陪在身边的人，和那个简单到只需烦恼作业和考试的自己。
五月又到了。不知道远方的五月，是否也会在某个瞬间，被一阵熟悉的花香击中，忽然想起那个以她名字命名的月份，和那些弥漫着丁香味道的、悠长的下午。花年年会开，只是看花的心情和身边的人，年年不同了。这大概就是时光教给我们的事吧，它给予一些，也带走一些，最后把最核心的感触，酿成心头一点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滋味，像这丁香的余韵，微苦，回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