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亡人人妻木下凛凛
未亡人人妻木下凛凛
老街拐角那家旧书店,下午的光线总是斜斜地切进来,灰尘在光柱里慢慢打着旋。木下凛凛就站在那片光里,指尖轻轻抚过一本硬壳旧书的书脊。她穿着素色的连衣裙,外面套了件米白色的开衫,安静得像是从泛黄书页里走出来的人物。街坊邻居都知道她,年轻守寡,一个人打理着丈夫留下的这间小店,日子过得清寂,却总是收拾得齐整体面。
“木下太太,这本帮我包起来吧。”熟客的声音让她微微回过神。她转身,嘴角漾开一抹很淡的笑意,点头应着,动作麻利却不显匆忙。就是这样一个女人,身上似乎总罩着一层透明的膜,把那些好奇的、同情的,甚至有些别的意味的目光,都轻轻隔在了外面。人们谈起她,常会不自觉地压低声音,用“未亡人”这个带着古旧气息的词。这个词啊,听起来就像她店里那些旧书,有种被时光浸透的、沉静的哀伤,却也莫名地透着一种坚韧的筋骨。
她的生活轨迹简单得几乎刻板。早晨开店,擦拭每一本书架,给那盆绿萝浇水。中午吃自己带来的便当,午后偶尔读读书,或是望着窗外发呆。傍晚时分,她会准时拉下卷帘门,提着那个有些年头的布包,慢慢走回不远处的老式公寓。一切都像上了发条的钟摆,规律得让人看不出涟漪。可有时候,当她独自坐在柜台后,眼神空茫地望向门外车水马龙时,那种巨大的、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孤寂感,才会悄悄漫出来一点。那不是哭天抢地的悲痛,而是像梅雨季节墙角的湿痕,无声无息,却洇透了生活的里子。
社区里不是没有热心人。张阿姨就总念叨着要给她介绍对象,“年纪轻轻的,总不能一直这样一个人过下去。”木下凛凛每次听了,都是浅浅地笑,摇摇头,并不多说什么。那笑容里有感激,也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婉拒。她似乎并不是活在过去里,也不是抗拒新的开始,只是……只是好像还没找到一种方式,把“木下凛凛”这个名字,从“某人的未亡人”这个身份里,完整地、独立地剥离出来。这或许就是她正在经历的“身份认同”的漫长过程吧,无声,却内在激烈。
直到那个雨天的下午。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冲进店里避雨,浑身湿透,狼狈不堪。木下凛凛愣了一下,随即从柜台后拿出干净毛巾,又倒了杯热水。女孩怯生生地接过,小声道谢。雨声哗啦,店里一时无话。女孩为了打破尴尬,指着书架上某一处问:“阿姨,您也喜欢这本诗集吗?”木下凛凛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那是她丈夫生前最爱的一本。她沉默了几秒,就在女孩以为说错话而局促时,她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:“喜欢。不过,我现在更喜欢那边那本新的。”她指了指另一边书架上一本对于鸟类图鉴的书,“最近,我开始学着辨认窗外那些鸟的叫声了。”
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雨渐渐小了,女孩道谢离开。木下凛凛送她到门口,看着女孩轻快跑远的背影,没有立刻回到柜台。她在门边站了一会儿,望着被雨水洗刷得清亮的街道,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土腥味的潮湿空气。转身回到店里时,她第一次,没有先去擦拭丈夫常坐的那把旧椅子,而是走到窗边,翻开了那本鸟类图鉴。窗台上的绿萝,新抽的嫩叶,在雨后的微光里绿得透亮。
日子照旧。她依然会在清晨擦拭书架,会给绿萝浇水,会准时开店关店。但有些东西,好像又不一样了。那层透明的膜还在,却似乎薄了一些,透进了更多当下的、具体的光。老街的岁月依旧缓慢流淌,而木下凛凛的故事,还在那一页页翻动的书页里,安静地书写着后续。她的“身份认同”,或许就从认出第一声鸟鸣开始,悄然有了新的笔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