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九毛片
九九毛片
老张家的那台痴颁顿机,在九十年代末可是我们那条街的稀罕物。每到周末晚上,他家那扇褪了色的绿漆门后头,总是挤着七八个半大孩子,空气里飘着汗味和兴奋的躁动。屏幕上那些晃动的、带着雪花点的模糊画面,被我们这群毛头小子私下里统称为“九九毛片”。这名字怎么来的?谁也说不清,大概是因为九九年那会儿,这东西像地下的野草,悄没声儿地就蔓延开了。
那时候网络还不像现在,手指一点,什么都看得见。信息是实体的,藏在熟人递过来的、没有封面的光盘里,或者街角录像店最隐秘的柜台下面。你得有点门路,还得带着点做贼心虚的默契,压低声音问一句:“有……那种的吗?”老板才会用打量货物的眼神瞥你一眼,从底下摸出几张用报纸随便裹着的碟片。那感觉,不像买卖,倒像在进行什么秘密交接。
画质是真差啊,糊得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世界。可偏偏是这种模糊,给一切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滤镜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种观看体验很奇特。一方面心跳得厉害,耳朵竖着听门外的动静,怕家长突然回来;另一方面,又觉得屏幕里那些扭动的躯体,离自己真实的生活很远,远得像另一个星球的故事。它更像是一种对“禁忌”本身的触碰,而不是对内容本身的沉迷。
我们那会儿懂什么呢?不过是青春期荷尔蒙催生出的、混杂着罪恶感和好奇心的窥探欲。几个男孩凑在一起,互相壮胆,也互相掩饰着尴尬。看的时候不敢大声议论,结束后走在昏黄的路灯下,才敢用夸张的、粗鄙的言语来冲淡那种莫名的羞耻和空虚。它成了我们某种心照不宣的“成年礼”,荒唐,粗糙,却真实地烙印在了那个年代的记忆里。
后来,痴颁顿变成了顿痴顿,画质清晰了,获取的渠道也从街头暗处转移到了虚拟网络。再后来,智能手机让一切变得触手可及。当年那种需要“冒险”才能获得的、带着颗粒感的影像,连同那份紧张的兴奋感,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获取太容易了,反而失去了那种复杂的、掺杂着禁忌滋味的吸引力。
如今偶尔想起“九九毛片”这个词,觉得它像个时光胶囊,封存着一段特定的、再也回不去的年月。它不仅仅是那些粗糙的影像,更是对于一段匮乏又充满躁动的青春,对于一种笨拙的、对性和身体认知的萌芽。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,它以一种扭曲甚至错误的方式,完成了某种最初的、对于欲望的启蒙。
时代翻页太快了。现在的年轻人,大概很难理解我们当年对着雪花屏时的那种复杂心情。他们会觉得那太原始,太可笑了吧。也是,那种模糊的、充满杂质的画面,怎么能和今天高清的、海量的视觉冲击相比呢。但有时候我又觉得,也许正因为那份“模糊”,它才仅仅停留在“窥探”的层面,没有变成更直接的冲击。那种隔着毛玻璃的感觉,歪打正着地,给年轻的我们留下了一点缓冲的距离。
老张家的痴颁顿机早就成了废铁,那条街也拆了建起了高楼。当年一起挤在屋子里的伙伴,如今散在天南海北,为生计奔波。没人会再提起那些闷热的夜晚,那些屏幕上的光影。但我知道,那段有点可笑、有点荒唐的记忆,已经成了我们这代人成长背景里,一块抹不掉的、小小的暗色斑纹。它不光彩,却真实得要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