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爷的欲妃
王爷的欲妃
东跨院里那株老梅又开花了,香气却透着一股子清冷,怎么也飘不进王爷的书房。欲妃倚在窗边,指尖绕着帕子,眼神飘向回廊尽头。她进府叁年,从没在白天进过那间屋子。夜里倒是常去,带着一身熏好的暖香,和一颗七上八下的心。
下人们都说,欲妃娘娘是王爷心尖上的人。这话听着体面,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里头藏着多少弯弯绕绕。王爷待她,是好,锦衣玉食,从没短缺。可那好,像隔着一层琉璃盏,看得见摸得着,就是暖不到心里去。他看她的时候,眼神很深,像是在看她,又像是在透过她,看别的什么影子。
有一回,王爷多饮了几杯,捏着她的下巴,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:“你这双眼睛……太像了。”像谁?他没说。欲妃心里咯噔一下,脸上却还得挂着笑,把温好的醒酒汤递过去。那晚她回来,对着铜镜看了半宿,看得眼睛都酸了。
府里的老人私下嚼舌根,说先前有位早逝的侧妃,是王爷心头的白月光。欲妃听了,手里的绣花针差点扎进肉里。她忽然就明白了,那些赏下来的衣料,为什么总是素净的颜色;为什么她弹琵琶时,王爷总爱听那支《汉宫秋月》。原来自己这一举一动,都在照着某个模子描红。这“宠爱”,竟是一座精致的牢笼。
日子久了,那股子憋闷劲儿,就像梅雨天墙角的潮气,慢慢渗出来。她开始在一些小事上,悄悄使点自己的性子。王爷说她穿月白好看,她偏在里头衬一件水红的抹胸,领口微敞,露出一角不一样的春色。王爷爱听琵琶,她却在一次小宴上,执意唱了一段软绵绵的江南小调,嗓音糯得能拉出丝来。
王爷起初蹙了眉,目光沉沉的。可当她唱到“荷叶罗裙一色裁”那句,眼波流转着望过去时,王爷竟怔了怔,随后仰头喝尽了杯中酒,什么也没说。那晚,王爷破天荒地留她到天明,手指抚过她衬裙那抹水红,说了句:“这颜色,也配你。”
这细微的变化,像一粒石子投入深潭,荡开的涟漪只有她自己能察觉。她好像,摸到了一点门道。王爷心里那座冰山,或许并非坚不可摧,只是需要一把不一样的钥匙,一点点地去焐热,去撬动。
她不再刻意打听那位侧妃的喜好,反而琢磨起王爷偶尔流露的、属于他自己的偏好。比如他批公文累了,会下意识摩挲玉佩;读到某些战报时,眉头会锁紧。她试着在他疲惫时,默默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云雾茶,不多话。在他烦闷时,坐到远处,弹一曲开阔些的《十面埋伏》,虽不算精通,但金戈之气,或许能散散他胸中的块垒。
一次午后,王爷竟主动来了东跨院,站在那株老梅下。欲妃没像往常一样急着迎上去,只是倚着门框,轻轻说了句:“王爷看花,花看王爷,倒不知是谁在陪谁了。”王爷回头看她,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讶异,继而慢慢化开一点极淡的笑意。那天,他们第一次在日光下,说了许多与风月无关的话。
回廊的风,似乎没那么冷了。欲妃知道,路还长得很。那座冰山或许只融化了一角,但这一角,已经照进了真实的、属于她的日光。她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,她开始成为,王爷世界里一个有了自己轮廓和温度的存在。这深宅大院里的日子,终于透进了一丝活气,那是她自己挣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