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插了视频
被插了视频
那天下午，我正埋头赶一份报告，电脑右下角突然弹出一个窗口。不是新闻推送，也不是软件更新，就一个简简单单的播放器界面，里面开始放一段我从没点开过的视频。我愣住了，握着鼠标的手停在半空，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就是：这算怎么回事？我的电脑，被插了视频？
这种感觉特别别扭。就像你正关着门在自家客厅喝茶，墙上突然凭空开了一扇窗，外面有人自顾自地开始演起了皮影戏，还不让你关。你成了被迫的观众，你的空间，你的注意力，在那一瞬间都不完全属于你自己了。我盯着那自动播放的画面，内容倒没什么，像是某个粗制滥造的广告，但那股被强行侵入的感觉，像根细刺，扎得人不舒服。
我移动鼠标，点了关闭。窗口消失了，可那股劲儿还没过去。我靠在椅背上，琢磨这事儿。这“被插了”的，真的只是一段几十秒的视频吗？好像不止。它插进来的是某种不由分说的“权力”，是技术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，轻轻一拨，就闯进了我的视线范围。我们每天得被“插”多少回啊？打开网页，冷不丁弹出来的浮动广告；刷着文章，毫无征兆自动播放的短视频；甚至在一些免费软件里，那些去不掉的小弹窗……我们的生活，我们的屏幕时间，早就被切割得七零八碎，插满了各种想要吸引我们、乃至控制我们注意力的内容。
这让我想起早些年看电视。广告时间到了，你可以起身倒杯水，或者换个台，选择权虽然有限，但那个“间隔”是清晰的，你能意识到那是“别人”要给你看的东西。现在呢？这种“插入”变得无缝，变得狡猾。它模糊了边界，让你分不清哪里是你要的信息，哪里是别人硬塞给你的东西。注意力成了最稀缺的资源，而“插入”成了争夺这块资源的常规武器。我们好像慢慢习惯了，习惯到有时候都懒得反抗，只是麻木地一次次点击关闭。
但这次，这种被冒犯的感觉格外清晰。或许是因为它发生在我完全没预料到、也毫无关联的工作时刻。它提醒我，在这种无处不在的“注意力争夺战”里，我们个人的“数字领地”其实非常脆弱。我们安装软件时匆匆点过的“用户协议”，我们为了图方便而授予的各种权限，可能都在为这种“插入”铺平道路。表面上，我们拥有设备，是使用者；但在更深的数据和流量层面，我们和我们的注意力，何尝不是被使用的对象呢？
我重新看向我的电脑屏幕，那份未完成的报告还在。我忽然觉得，能有一整块不被打扰的时间，专注地做一件事，在这个时代，简直成了一种奢侈。我们总在抱怨时间不够用，效率低下，有没有可能，是因为我们完整的思维和时间流，总被这些精心设计的“插入”一次次打断、带偏？我们的耐心变差了，深度思考变难了，是不是也跟这种碎片化的信息投喂方式有关？
关掉那个视频窗口很容易，一次点击而已。但下次呢？下下次呢？当这种“插入”技术越来越精准，甚至能伪装成你需要的内容时，我们还能轻易分辨、轻松拒绝吗？我想，或许我们需要一点新的“数字习惯”。不是彻底远离，那几乎不可能，而是多一点警觉。在那些被强行吸引注意力的瞬间，不妨停半秒，问自己一句：这是我此刻真正想看的吗，还是仅仅因为我“被安排”看到它？
窗外的光线斜照进来，在桌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。我深吸了一口气，把那个小小的播放器窗口从脑海里清出去，努力把注意力拽回眼前的报告上。守住屏幕上这一方暂时的清净，也守住自己脑子里那一小段连贯的思考，在这个信息汹涌的时代，可能就是我们普通人，一点点微小而又实在的抵抗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