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好友的母亲2
我好友的母亲
这阵子老往朋友家跑，倒不全是为了找他。更多时候，我是想蹭一顿他妈妈做的饭。说来也怪，他家的厨房，好像有种特别的魔力。
朋友母亲姓周，我们都跟着叫周姨。周姨五十多岁，个子不高，说话总带着笑意，眼角的皱纹像被阳光晒软的糖丝。她不是那种特别会聊天的阿姨，但手脚永远闲不住。你只要在她家坐上一会儿，面前准会多出一碟洗好的水果，或是一杯温度刚好的茶。
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周姨的不同，是有回朋友出差，托我顺路给她送点东西。那天不是饭点，她硬是留我，说锅里正好煨着汤。厨房里飘出的香味，我说不上来，不是单纯的肉香或菜香，而是一种……很扎实的、让人心安的味道。她给我盛了一小碗，是简单的排骨莲藕汤。汤色清亮，藕块粉糯，排骨酥烂。我喝了一口，整个人像被熨帖了一下，从喉咙到胃里都暖融融的。那味道，怎么说呢，不像饭店里那种浓烈的鲜美，而是家里灶火慢慢熬出来的、时间赋予的厚味。
“慢火候”，周姨看我喝得香，靠在厨房门边笑着说，“这汤啊，急不得。火一大，汤就浑了，味也浮了。” 她说话时，手里还拿着块抹布，轻轻擦着灶台。
后来我去得多了，发现周姨的生活里，处处是这种“慢火候”。阳台上的花，不是名贵品种，但每一盆都枝叶舒展，绿得精神。她说浇花要看土，不能按钟点；和人相处也是，不能太急。朋友性子躁，有时为工作的事电话里嗓门就大了，周姨从不当时数落他，等他把情绪倒完了，她才慢悠悠地，像提起一件家常事那样，说两句自己的看法。那话不重，却总能让我那朋友安静下来，挠挠头说：“妈，你说得对。”
有一回，我们聊起现在什么都快，外卖快，交通快，连认识人都快。周姨正在剥毛豆，青绿的豆子一颗颗蹦进白瓷碗里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她停了停，像是想了想，才说：“快有快的好。可有些东西啊，它就快不了。好比这毛豆，你得一颗颗剥，机器剥的，味儿就是不对。又好比人和人的情分，总得靠些不着急的事儿，一点点攒起来。”
她这话说得平常，我却愣了一会儿。想想也是，我们这代人，追求效率，讲究即时满足，可心里头那份空落落的感觉，有时反而更明显了。周姨的“慢火候”，熬的岂止是汤，更是一种生活的心境，一份不慌不忙的底气。她能把寻常日子过得有滋有味，是因为她肯把时间“浪费”在这些看似琐碎的过程里。这份从容，在我们这儿，倒成了稀罕物。
现在我再去朋友家，除了惦记那口吃的，也更愿意在周姨忙活时，在旁边站一会儿，看看她怎么把一把青菜炒得碧绿生青，听听她不紧不慢地说些家常。离开时，心里头那些毛躁的褶子，好像也被她那股子“慢火候”给熨平了些。这大概就是一种生活的滋养吧，无声无息，却实实在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