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的太大有点疼
马的太大有点疼
老张牵着他那匹新买的蒙古马回来的时候，整个村口都围满了人。这马，是真精神啊！枣红色的毛皮油光水亮，站在那儿，比旁边的老黄骠马足足高出一个头还不止，四蹄碗口大，踏在地上“嘚嘚”响，肌肉线条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，透着那股子原始的劲儿。大家都夸老张有眼光，买了匹好马。老张嘴上谦虚，心里那叫一个美，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。
可这美劲儿，没持续两天就变了味儿。头一遭是上马鞍。家里那副旧鞍子，是老黄马用的，往这新伙计背上一放，好嘛，前后都短了一截，紧巴巴地勒着。老张费了老鼻子劲才把肚带勉强扣上，那马不舒服地甩着尾巴，直打响鼻。老张没太在意，心想新马都这样，驯驯就好了。
等到真正骑上去，问题才真叫来了。老张虽说是个老把式，可这马背太高，他踩着马镫翻上去，竟有点气喘。坐稳了一看，嚯，视野是开阔了，感觉人都威风了几分。可这马一动起来，感觉就全不对了。它步子大，有力量，一迈开腿，那种颠簸的力道，跟从前骑惯了的马完全不是一回事。那不是骑行，那感觉像是坐在一面被人抡圆了敲的大鼓上，每一下震动都结结实实从脊椎骨传上来，五脏六腑都跟着晃。
才在村头跑了个来回，老张就觉得大腿内侧火辣辣的，腰眼子也一阵阵发酸。那马鞍不合适，前后硌得慌，马一跑，鞍子就跟有点滑似的，让人得死死用腿夹着马腹，全身绷着劲。这哪儿是骑马享受啊，简直是受刑。晚上到家，老张龇牙咧嘴地从马背上溜下来，走路都有点撇着腿。老伴儿一看就笑了：“咋了？这威风的大马，把你给骑了？”
老张坐在炕沿上，一边揉着腰，一边盯着窗外马棚里那个高大的身影，心里头那股兴奋劲儿凉了半截，换成了一种实实在在的困惑。他琢磨着，这不对啊。马是好马，千里挑一的骨架和力气。可问题出在哪儿呢？难道真是自己老了，不中用了？
第二天，他没急着骑马，而是绕着这匹大马转悠了半天。看它的肩高，看它的背长，又比划了一下旧鞍子。他忽然有点明白了。这就像你得了把削铁如泥的宝刀，却还照着以前切菜的方式去用，能顺手吗？好东西是好，可你得有那个驾驭它的本事，还得有配套的家什儿。光看着“大”，看着“威风”，没用。不合适，再好也是受罪。
这让我想起很多事。有时候我们追求东西，是不是也光顾着看表面那份“大”和“好”了？看见别人换了豪车，心里痒痒；看见房子要买大的，才觉得气派。可没想过，那么大的车，小区里拐个弯都费劲；那么大的房子，打扫起来腰都能累断。那份超出你日常所需、超出你驾驭能力的“好”，带来的未必是舒畅，反而可能是另一种负担，一种“疼”。
老张想通了这一点，不再跟自己较劲。他托人从城里定制了一副合尺寸的新鞍子，又专门花了小半个月时间，不干别的，就在打谷场上慢慢溜马，适应它的步幅和节奏，也让马熟悉自己的指令。他不再追求一开始就策马狂奔的威风，而是从最基础的配合开始。
新鞍子装上那天，贴合极了。老张再骑上去，感觉整个人是“坐”在马上，而不是“搁”在马上。马也舒服，耳朵灵活地转动着，显得很放松。他们慢慢走着，步伐渐渐协调。老张发现，当他不去对抗那种强大的颠簸，而是学着用腰腿的力量顺势起伏时，那种难受的“疼”就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和谐的律动。
夕阳下，一马一人，影子拉得老长。马还是那匹大马，步子依然开阔有力。但老张不再觉得它“太大”了。他明白了，所谓的“太大有点疼”，疼的不是马，也不是那份“大”，而是那份“不适应”和“不匹配”。找到合适的尺度，掌握正确的方法，大的才能成为优势，否则，就只是硌人的骨头罢了。生活里很多事，不也是这个理儿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