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衣店小新有码中文
洗衣店小新有码中文
街角那家“阳光洗衣店”开了得有七八年了吧？老板换没换我不知道，但店员小新，我可是熟得很。每次去，他总窝在柜台后面那台老电脑前，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，神情专注得像在破解什么摩斯密码。
“洗衣服？”他眼睛从屏幕移开半秒，手上动作不停，“单子自己填，桶在左边。”
我一边填单子，一边忍不住瞟他屏幕。满屏密密麻麻的，不是洗衣价目表，也不是电影——全是些奇形怪状的字符，夹杂着中文，但排列得……很别扭。说像代码吧，中间又蹦出“洗衣机”、“烘干”、“顽固污渍”这些词。
“小新，你这捣鼓啥呢？”我忍不住问。
“嘿，没啥。”他挠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自己瞎写点程序。咱这老店，会员记录、衣服处理备注，全靠本子记，找起来麻烦。我想着……能不能弄个简单的系统。”
“用中文写代码？”我更好奇了。
“也不全是。”他转过屏幕给我看，“你看，这是洗衣流程的逻辑指令。比如‘如果(衣物==“丝绸”)则(水温<=30)’这种。但全用英文符号，我爸根本看不懂，没法帮我维护。我就试着把一些关键说明，用中文写在注释里，或者干脆设计成中文的提示语。这玩意儿，我管它叫‘洗衣店专用码’，半英半中，四不像。”
我乐了。这年头，听说过笔测迟丑辞苍、闯补惫补，没听说过“洗衣店码”。但看着小新那认真的样子，又觉得有点意思。他说，最难的不是写代码，是让机器懂的逻辑指令，和他爸懂的“这件羽绒服要轻柔烘干”，变成一回事。
有一次，店里来了位阿姨，拿着一件褪色的旧衬衫，想看看能不能恢复。小新对着衣服研究了半天，又在电脑上敲打一阵。后来他跟我说，那不是在查资料，是在调他写的一个小模块，里面记录了好几种特殊污渍处理方案，都是他多年观察和老师傅口述攒下来的。他把阿姨衬衫的料子、颜色、污渍类型输进去，程序给了几个建议的化学剂搭配和操作时间。
“然后呢？成功了？”我问。
“算是吧，颜色肯定回不来了，但污渍淡了很多。阿姨挺高兴。”小新笑笑，“关键不是程序多神，是它把我脑子里的东西，还有我爸他们那些快被忘了的老经验，给固定下来了。下次再遇到类似的，哪怕我不在，我爸按提示也能知道大概方向。”
我突然觉得，小新这“有码中文”，挺酷的。它不像那些高大上的编程语言，要改变世界。它就是扎根在这间泛着洗衣粉清香的店铺里，解决着最具体、最琐碎的问题。那些中文注释和提示，就像一座桥，一头连着冰冷的数字世界，另一头，连着沾着水渍的柜台和带着体温的衣物。
后来我去得多了，偶尔会看到他爸——那位真正的老板，也凑在电脑前，眯着眼看儿子写的那些中文提示。“‘羊毛程序’……点这个？‘警告：深浅色分离’……这个我知道！”老爷子居然能照着操作几下。虽然常常抱怨“花里胡哨”，但嘴角那点笑意藏不住。
小新的系统，远谈不上完善。有时会卡壳，有时弹出的提示把他爸也看得一愣一愣的。但这个小空间里，正在发生一种缓慢而有趣的融合。一种新的、生猛的、带着肥皂泡和键盘声的数字叙事，正在生长。它不标准，不优雅，但充满了生活的毛边和温度。
那天临走，小新又叫住我：“对了，你上次那件风衣的衬里修补记录，我帮你录入系统了。下次要是还有类似问题，一查就知道历史情况。”他说的“系统”，就是那个布满“有码中文”的简陋程序。
我回头看看这家老店。夕阳透过玻璃门，照在嗡嗡作响的洗衣机上，也照在柜台那台闪着幽幽蓝光的旧显示器上。忽然觉得，所谓的技术进步，未必总是发生在实验室或科技巨头里。它也可能发生在这里，由一个洗衣店小哥，用他自创的、夹杂着中文的代码，安静地编写着。为了一件衬衫的污渍，为了一位老顾客的熟悉习惯，为这家小店，能更从容地迎接下一个普通的早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