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语课代表让我颁了一节课
英语课代表让我颁了一节课
这事儿得从上礼拜四那节英语课说起。铃声刚响，李老师抱着试卷进来，脸色跟窗外灰蒙蒙的天一个样。“临时小测，”她推了推眼镜，“课代表张悦发卷子，我有点急事，十五分钟后回来。”说完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出去了。
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压低的哀嚎。张悦抱着一沓卷子站起来，马尾辫利落地一甩，开始按组发卷。我看着她走过来，心里直打鼓。倒不是怕考试，是最近状态太差了，爸妈吵架吵得我整宿睡不好，单词背了转头就忘。卷子飘到我桌上，我扫了一眼完形填空，脑子跟生锈似的转不动。
笔尖在纸上戳了好几个点，第一题还没选出个所以然。这时候，张悦发完卷子，没回自己座位，反而拖了把椅子，轻轻坐到我旁边的过道上。我吓了一跳，扭头看她。她没看我，眼睛盯着自己空白的卷面，声音压得低低的，刚好只有我俩能听见：“王浩，咱俩换种方式‘考’。”我愣住了，没明白。
她侧过脸，眼神很认真：“我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。这节课，你别做题了。我这儿有几个刚看到的地道英文句子，挺有意思，我念，你听。就当……咱俩偷摸开个小灶，练练语感？”她用了“偷摸”这个词，嘴角弯了一下，有点调皮，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善意。
没等我答应，她真的用那种很轻、但发音特别清晰的声音开始念。不是课本上的句子，是那种电影台词似的对白，还有一小段像是诗歌。她念一句，停顿一下，眼神示意我仔细听那个连读或者语调。奇妙的是，当我彻底放弃“做题”这个念头，只是单纯去捕捉那些音节时，耳朵好像突然变灵敏了。她念到一句“The light that shines the farthest also shines the brightest at home”，我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画面。
这大概就是一种深度沉浸吧。完全没去想分数、排名，也没焦虑时间，就是跟着她的声音，掉进了英语的声音河流里。她偶尔会插一句：“这句你试试跟着我重复，别怕，小声点。”我就跟着模仿，舌头打结了她就摇摇头重来，对了她就轻轻点头。那种感觉，比对着正确答案改十遍都记得牢。
过了大概十分钟，李老师还没回来。张悦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，翻到一页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。“这是我整理的一些易混词，”她把本子往我这边挪了挪，“你看，就这几组，现在看，看完我考你。”她的方法很怪，不是让我背中文意思，而是让我快速看例句，用英文去感觉区别。这种高效学习的野路子，学校里真没人教过。
就在她问我“补蹿蹿别肠迟”和“别蹿蹿别肠迟”在刚才那个例句里到底哪不同时，走廊传来高跟鞋声。张悦反应极快，把小本子一收，椅子挪回原处，拿起笔在自己卷子上写起来，一气呵成。李老师推门进来，教室里只有笔尖划纸的沙沙声。
下课铃响，卷子被收走。我那张几乎空白。但奇怪的是，我心里一点慌张都没有。张悦经过我座位时，手指不经意似的敲了敲我桌面。我抬头，她没说话，只是眨了眨眼。
后来卷子发下来，我自然是个难看的分数。但李老师讲评时，提到几个难点，我发现自己居然听懂了——张悦念的句子、讲的词，好像在我脑子里生了根，老师一讲，它们就自动冒出来连线。那节课我没“学”英语，但我好像“碰到”英语了。
放学时我在车棚碰到张悦。她正在开锁。我走过去，憋了半天，说：“那个……谢谢啊。”她跨上自行车，笑了：“谢什么？你那节课不就‘颁’过来了嘛。”她特意重读了那个“颁”。我们都知道，那不只是“抄”过一节课的谐音，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通过——用一种非常规的方式，摸到了学习语言的那扇门。
现在每次上英语课，听到那些声音，我总会想起那节“颁”过来的课。它没教给我答题技巧，却让我隐约明白了，所谓语言习得，或许首先需要一次不被打扰的、纯粹的聆听，和一次抛开压力的尝试。张悦这个课代表，确实让我用最特别的方式，“完成”了一节课。而有些收获，恰恰是分数暂时无法体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