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在下一个在上面翁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5:44:39 来源:原创内容

一个在下?一个在上面翁

老陈蹲在田埂上,眯着眼看远处那棵老槐树。树上有个鸟窝,每年春天都有喜鹊来,忙上忙下。他看了一会儿,忽然没头没脑地跟我来了一句:“你看,这世上的东西,总得有个‘在上’,有个‘在下’,对吧?”

我顺着他目光看去。喜鹊衔着树枝,稳稳落在高处的窝沿上。窝里隐约传来幼鸟细嫩的叫声。一个在上,筑巢哺育;一个在下,仰头待食。这画面简单,却好像藏着点什么东西。

老陈说的,当然不只是鸟。他是在说他家那两层小楼。儿子媳妇住楼上,窗明几净,空调电脑一应俱全。老陈和老伴住楼下,还是那几件老家具,摇头风扇吱呀呀地转。吃饭倒是围一张桌子,可话头常常接不上。儿子说的项目、融资,老陈听不懂;老陈念叨的节气、墒情,儿子没兴趣。一顿饭静悄悄的,只有碗筷轻碰的声音。

“有时候觉得,”老陈掸了掸裤脚上的土,“这‘上下’啊,不光是地方。心里头,也隔着那么一层。”

这话让我心里一动。我想起城里上班那栋玻璃大厦。电梯飞快,把人一拨拨往上送。越高层,越安静,地毯厚得吸掉所有脚步声。我在十七楼,常常对着电脑屏幕发呆,想底下街道上那些热闹的人声、车声,觉得那才是活生生的烟火气。可当真下了楼,挤进人潮里,又恍惚觉得,那些决策、那些所谓“大局”,还是在头顶某个高处运转着,看不见,摸不着,却实实在在影响着脚下的路。

这“上下”之间,到底隔着什么呢?是水泥楼板,是年纪代沟,还是别的什么更虚的东西?

老陈站起身,捶了捶后腰,往家走。我跟在他后面。夕阳把他影子拉得老长,投在刚浇过水的菜畦上。影子边缘模模糊糊的,跟湿润的泥土融在一块儿。到了家门口,他并没急着进去,而是拐到屋侧,那里有个小小的工具棚。他推开门,里头杂而不乱,锄头、铁锹擦得锃亮,靠墙放着。

“这棚子,我爹留下的。”老陈说,手指拂过一根光滑的木柄,“他那时候,家里他做主,说一不二,是‘在上’。我呢,光会跟着干活,是‘在下’。觉得他严厉,不通情理。”他顿了顿,像是从记忆里打捞什么,“后来自己当了爹,才咂摸出点味道来。他那‘在上’,扛着的是旱涝、收成、一大家子的嘴。我的‘在下’,是只管顺着一条道往前奔,天塌了有他顶着。”

我忽然有点明白了。那个“上面翁”,未必是高高在上的权威。他可能只是更早地站在了某个需要承重的位置上。而“在下”的,也并非无力,或许只是还走在一条尚未完全领路的途中。就像那树上的喜鹊,今天喂食的,是昨天被喂大的;明天离巢的,又会去另一根枝桠上,开始新一轮的衔枝筑巢。

老陈的儿子这时从楼上下来,手里拿着个智能手机,屏幕亮着,大概是给老陈看什么。老陈凑过去,老花眼眯着,看了半晌,点点头,又摇摇头,说了句:“这玩意儿,花哨。”儿子笑了,也不争辩,顺手把手机揣回兜里,弯腰拎起门边的水壶:“爸,你这几盆辣椒,该浇水了吧?”

“嗯,晌午太阳毒,没敢浇。”老陈应着,让开了身子。

儿子便蹲下来,细细地浇起水来。水声淅淅沥沥,渗进土里。老陈就站在一旁看着,夕阳的余晖掠过二楼崭新的玻璃窗,再落下来,把一上一下两个人的影子,淡淡地印在了同一片地上。

谁在上,谁在下?这问题,好像忽然没那么要紧了。要紧的是那棵共同的“树”,那片都要滋养的“土”。位置或许不同,动作或许不一,但那根须,在看不见的地下,怕是早就悄悄缠在了一处。

晚风起来了,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。楼上的窗户打开了一半,飘下来隐隐约约的音乐声,混合着楼下浇水的声音,竟也不觉得突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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