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周×徐娅满屋子春天之
老周×徐娅满屋子春天之
老周推开家门的时候，愣了好一会儿。屋里那股子熟悉的、混合着旧书和淡淡烟草的味道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冽的、带着泥土气的草木香。他眨了眨眼，以为自己走错了门。
客厅那张用了十几年的暗色茶几上，蹲着一个胖墩墩的白瓷盆，里面不是什么名贵花草，就几株嫩得能掐出水的绿萝，藤蔓已经试探着垂下来一截，像个怯生生又好奇的孩子。往阳台一瞧，好家伙，更是变了天。原先堆着的旧报纸和空花盆没了踪影，窗台上挤挤挨挨摆满了小盆小罐。有开得正热闹的长寿花，红扑扑的；有叶片肥厚得像能储水的多肉；甚至还有个小瓦盆里，钻出了几棵小葱苗，直挺挺的，怪精神。
“这……”老周放下手里的公文包，有点转不过弯。妻子徐娅从厨房探出头，系着那条有点褪色的碎花围裙，手上还沾着些泥点子。“回来啦？快换鞋，别把土带进来。”她语气平常，好像屋里这场“政变”跟她没关系似的。
老周是个习惯了秩序的人。他的世界，是文件上的条条款款，是日程表里分毫不差的安排。家嘛，在他心里就该是个稳妥的、安静的后方。眼前这突如其来的、蓬蓬勃勃的绿意，让他心里有点没着没落，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。他踱到阳台，看着徐娅正小心地给一盆茉莉浇水。那专注的神情，跟她核对账本时一模一样。
“怎么突然想起弄这些了？”老周终于忍不住问。徐娅没立刻回答，浇完了水，才直起身，用胳膊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，笑了笑：“没什么‘突然’。就是上回去早市，看见这些小花小草的，怪招人喜欢，心里一动就买了。这日子啊，有时候就得有点‘鲜活气儿’，不然太闷了。”
鲜活气儿。老周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词。他看了看徐娅被花草映得有些发亮的侧脸，又看了看那些在午后阳光里舒展着的叶子，忽然觉得，这词用得真贴切。他之前没觉得家里闷，可现在有了对比，才品出那么点不同来。这满眼的绿，不是静物画，它是在动的，在生长的，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、向上的劲儿。
打那以后，老周的生活里，多了些不经意的“打扰”。早晨，他会被溜进卧室的阳光和隐约的花香叫醒，而不是冰冷的闹铃。看书看累了，一抬眼，就能和那盆绿萝对望一会儿，看它今天又偷偷往下探了几厘米。徐娅呢，话似乎也多了一点，会跟他念叨：“你看这盆蟹爪兰是不是要长花苞了？”“哎呀，今天给薄荷剃了个头，晚上给你泡水喝。”
老周发现，自己也开始留意起这些“住户”了。他会提醒徐娅哪盆花该浇水了，甚至有一次，还笨手笨脚地帮着一盆倒伏的芦荟扶正、填土。手指沾上湿润微凉的泥土时，有种很踏实的感觉。这和他处理那些光滑的纸张、冰凉的键盘，完全不同。
有一天晚上，两人坐在沙发上，电视小声开着当背景音。老周忽然指着墙角那盆茂盛得有些“嚣张”的吊兰说：“这东西，长得可真快。”徐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点点头：“嗯，生命自己会找到出路。你给它一点土，一点水，一点光，它就能给你折腾出一片天地来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柔和下来，“家也一样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老周没接话，只是伸手，握住了徐娅有些粗糙的手。窗外是静谧的夜，屋里，灯光温暖。那些花草在光影里静静呼吸，仿佛把整个春天都留在了这儿。它们不言不语，却用最蓬勃的姿态，参与着这个家的每一天。老周心里那点对于秩序和变化的别扭，不知什么时候，已经被这片绿意悄悄抚平了。他明白了，徐娅搬回来的不止是花草，是一种生活气息，一种让日子不再干巴巴、让时间变得可见可感的东西。
这个家，还是那个家。但空气里流动的，不再仅仅是岁月的尘埃味，还有阳光、水分、生长和希望混杂在一起的，复杂的、好闻的味道。老周想，这大概就是过日子吧。日子不是一成不变的背景板，它需要一点小小的“失控”，需要一些意料之外的生长，需要两个人一起，给生活松松土，浇浇水。
他看着身边人安静的侧影，又看看这一屋子的生机盎然，忽然觉得心里满当当的。这满屋子的春天，不是徐娅一个人弄出来的，是他和她，还有这些花花草草，一起过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