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村大篷车开放表演
农村大篷车开放表演
天还没擦黑儿,村口的晒谷场就热闹起来了。那辆红蓝条纹的大篷车,像只蹲伏的巨兽,静静支棱在场地中央。车棚顶上,“开放表演”四个大字在夕阳里泛着金红色。这可是新鲜事儿!消息像长了腿,从东头传到西头,连邻村都有人蹬着叁轮车赶来看稀奇。
老槐树下,几个老汉叼着烟袋锅子嘀咕。“开放?咋个开放法?”“听说这回不一样,能让咱自己上去露两手哩!”这话茬儿一起,周围耳朵都竖起来了。可不是嘛,往常来的戏班子、马戏团,都是台上演、台下看,隔着老远的距离。这回的“开放表演”,听着就让人心里痒痒。
大篷车侧面的帆布帘子“哗啦”一掀,走出个穿花衬衫的汉子,拿着个铁皮喇叭就开始吆喝:“老少爷们儿、婶子大娘们!今天咱们不搞那些虚的,这台子敞亮着,谁有绝活儿、有故事,尽管上来!”话音没落,场子里就“嗡”地炸开了锅。开放表演,原来是这么个开放法!
头一个上场的居然是村东头的王木匠。这老头平时叁棍子打不出个屁,谁承想他抱着个自己刨的木头月琴,往台中间一坐,手指头一拨弄,竟淌出一串清凌凌的《茉莉花》来。琴身没上漆,木纹在灯光下像水波似的漾开。底下有人小声说:“嘿,老王这手艺,埋没几十年了。”
这头一开,可就收不住了。张家媳妇红着脸唱了段黄梅戏,调门起高了也不怯场,底下人笑着给她打拍子;放羊的赵老叁即兴编了个放羊遇上狼的段子,学狼嚎学得惟妙惟肖,把孩子们逗得前仰后合。台下的板凳不知啥时候挪得东倒西歪,人们叁叁两两挤在一块儿,分不清哪儿是台上哪儿是台下。这种开放表演的形式,把演员和观众的界线给抹淡了,倒像一大家子人在唠嗑、在联欢。
最绝的是李奶奶。小辈们搀着她颤巍巍上去,都以为老人家要说两句吉祥话。她却清清嗓子,用那种老辈人传下来的调子,唱起了《二十四节气农事歌》。从立春开犁唱到大寒储粮,声音苍老却稳当,像地垄沟一样扎实。年轻人听得入神,有掏出手机录的,这歌谣在村里都快失传了。
夜色浓了,大篷车顶上挂起两盏明晃晃的汽灯。飞蛾绕着光打转,影子投在帆布上,像皮影戏。台上正演到热闹处——几个半大孩子自告奋勇要合演孙悟空叁打白骨精,没有行头,就拿扫帚当金箍棒,围巾当披风。扮妖精的小姑娘憋不住笑场,索性自己加了句:“哎呀,孙爷爷饶命,我再也不敢来咱村骗人啦!”全场哄堂大笑。
风里飘着泥土味、汗味,还有不知谁家带来的炒瓜子香。开放表演的魅力,或许就在这儿——它不像电视里那些节目,隔着层冷冰冰的屏幕。它是热乎的、带毛边儿的,允许跑调、允许忘词,甚至允许突然蹿上台的小狗崽子抢风头。这种开放,是心扉敞开,是才艺落地生根。
散场时都快十点了,人们还叁五成群地议论着,不肯散去。大篷车静静地收拢帆布,像个打完哈欠的巨人。明天它要开往下个村子,但今晚这场开放表演留下的东西,像种子一样落进了这片土地里。晒谷场上,不知谁遗落了一只手工缝的布老虎,静静地趴在月光下,仿佛在守着这个热气腾腾的夜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