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拔出来射里面老妈
别拔出来射里面老妈
厨房里飘着红烧肉的香味，油烟机嗡嗡响着。我妈背对着我，手里的锅铲翻动着，嘴里念叨着：“你张阿姨的儿子，上个月给家里买了台按摩椅，说是能缓解腰疼……”
我没接话，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工作群，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往上蹦。拇指悬在屏幕上方，想回点什么，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。这感觉，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绳子，一头拴在我喉咙里，一头攥在我妈那些没说完的话里。
“跟你说话呢，听见没？”她关了火，转过身，围裙上沾着点酱油渍，“整天抱着个手机，那东西能当饭吃？”
我把手机扣在桌上。“听着呢。按摩椅是吧，知道了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你就只会说知道了。”她擦擦手，走过来坐下，眼神落在我脸上，像在找什么，“最近……是不是又熬夜了？眼睛里都是红血丝。”
我下意识想偏头躲开。这种打量，太熟悉了。从小到大，从“作业写完了吗”到“对象找好了吗”，再到现在的“钱够不够用”。她的关心，总是带着一种精准的瞄准，非要射进你生活的靶心里才罢休。而我，常常像个笨拙的士兵，要么是拔腿就想跑，要么就是胡乱回射一枪，最后两败俱伤。
“妈，”我忽然开口，声音有点干，“你有没有那种时候……就是，特别想一个人待着，什么话都不想说。”
她愣了一下，没想到我突然问这个。“一个人待着？那不成孤老头子了。”她笑了，眼角的皱纹堆起来，“一家人，不就是你一句我一句，热热闹闹的嘛。你小时候，叽叽喳喳的，话可多了。”
是啊，小时候。小时候我什么都说。摔了一跤，考试考砸了，跟同学打架了……所有情绪的箭，不管好的坏的，都一股脑地朝她射过去。她全接住了，从没让我“拔出来”。她总是说：“没事，跟妈说说，说出来就好了。”
可现在呢？工作上的压力，人际关系的复杂，对未来的迷茫，这些真正沉重的箭矢，我却总在拉弓的瞬间犹豫了。我怕她听不懂，怕她担心，更怕她那种“这有什么大不了”的、带着岁月沉淀的淡然，反而衬得我的挣扎格外幼稚。所以，很多话到了嘴边，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，成了喉咙里一块不上不下的石头。
“你张阿姨还说呢，”我妈的声音把我拉回来，“她儿子现在什么事都跟她讲，失恋了哭，升职了乐。她说，这才是母子连心。”
我看着她花白的鬓角，和那双依然清亮、却已有些浑浊的眼睛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。她那些唠叨，那些比较，那些看似琐碎的追问，或许并不是真的要一份按摩椅，或者一个“别人家孩子”的复制品。她只是在笨拙地、一遍遍地叩门。她在问：儿子，我还在你的世界里吗？你那把弓，还愿意朝我的方向拉开吗？
所谓的“别拔出来”，也许根本不是要你交出所有隐私。它更像是一种恳求：别把那些情绪的箭，那些真实的感受，在即将发射时又抽离。别让关心落空，别让交流的通道，在无声中彻底锈死。
“妈，”我又叫了她一声，这次语气软了些，“那按摩椅……我给你看看？不过网上牌子杂，得好好挑挑。你腰具体是哪个位置疼？是酸痛还是刺痛？”
她眼睛亮了一下，随即又摆摆手：“哎哟，花那冤枉钱干嘛，我就随口一说。你吃饭，吃饭，肉都快凉了。”
但我已经拿起了手机，这次不是逃避。我点开购物软件，把屏幕转向她：“来看看，这几个牌子好像不错。你过来指指，是这儿疼，还是这儿？”
她擦擦手，凑了过来。肩膀轻轻挨着我的肩膀。油烟机早就停了，厨房里只剩下我们俩低声的交谈，对于滑轮、对于加热功能、对于腰椎承托。话很普通，甚至有点枯燥。
但我知道，有一支小小的、名为“家常”的箭，刚才没有被我拔出来。它稳稳地射了出去，落在了我们之间，那个叫作“理解”的靶心上。虽然靶心早已斑驳，但它始终在那里，等着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