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粗又黄又爽
又粗又黄又爽
哎,说起这个标题,您可别想歪了。我这儿说的,是咱老家村口那棵老榆树。对,就是那棵,得有百十来岁了吧?
它长得是真不讲究。树干啊,得两叁个人才能合抱过来,树皮糙得跟老农的手掌似的,裂开一道一道深沟,颜色是那种经年的、掺着灰黑的褐黄。小时候我们这帮孩子总爱往上爬,那树皮硌得手心脚底板生疼,可抱紧了,又觉得特别踏实。夏天,它的叶子密密匝匝,绿得发黑,阳光都只能稀稀拉拉漏下来几点光斑。可一到秋天,那叶子就全黄了,不是那种娇嫩的鹅黄,是那种厚实的、沉甸甸的金黄,风一吹,哗啦啦地响,听着就痛快。
这“爽”字从哪儿来?嘿,那可多了去了。最爽快的,是它的“用处”。春天,它给我们榆钱儿吃,蒸窝窝、拌面,带着股清甜。树荫底下,那是全村的议事厅、歇脚处。谁家有个烦心事,蹲在树根上抽袋烟,好像跟这老树念叨念叨,心气儿就顺了。它就这么实实在在地长在那儿,供给我们吃食,供给我们阴凉,供给我们一个靠着说闲话、想心事的地方。这种“爽”,是那种不花哨、不绕弯子、直给直受的痛快。
后来我进城了,见了太多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风景树,笔直,光滑,叶子油亮,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它们太规矩,太精致,仿佛生来就是为了被观赏的。我就格外想念老家那棵又粗又黄的老榆树。它的粗,是生命力的野蛮生长,是时间一层层积淀下来的底气。它的黄,不是衰败,是每个秋天一场轰轰烈烈的、毫不吝惜的献礼,把最浓烈的颜色泼洒干净,然后坦然迎接冬天。
这种“粗”和“黄”,合在一起,成就了它那份独特的“爽利”。它不讨好谁,就按着自己的性子长,该粗犷就粗犷,该灿烂就灿烂。村里人对待它也简单,需要时取用,平时就敬着它。这份关系里,有种直来直去的坦诚。
有时候我觉得,做人也该有点这老榆树的劲儿。不必太在意皮相是否光鲜,姿态是否优雅。把根扎得深一点,把身板长得结实一点,该表现的时候,就大大方方展现出自己的色彩。这种活法,可能不够“聪明”,不够“精致”,但心里头踏实、敞亮。这份踏实感,大概就是生活里最珍贵的一种“爽快”了。
前阵子回村,特意又去看了看它。它还在那儿,好像更粗了些,树皮的颜色也更深更黄了。我靠着它坐下,后背传来熟悉的、粗糙坚实的触感。头顶上,叶子又开始微微泛黄了。那一刻,城里带来的那些纠结和烦闷,忽然就被这又粗又黄的树干给挡掉了,心里头,只剩下一种澄澈的、简单的爽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