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黄片的黄毛毛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9:34:05 来源:原创内容

看黄片的黄毛毛

黄毛毛是我老家的一个远房堂弟,名字听着就带点土气,人也长得憨憨的。他爸,也就是我叁叔,给他取这名字的时候,大概就盼着他像田埂边的狗尾巴草,风吹雨打都活得结实。可谁能想到,这名字后来在村里传开,却是因为另一档子事。

那年暑假我回村里,还没进家门,就听见巷子口几个婶子压低了声音在嘀咕。“……可了不得,黄家那小子,才多大点年纪,就学坏了!”“说是躲屋里看那些不干净的东西,被他爹用扫帚撵得满村跑!”我竖着耳朵一听,心里咯噔一下,黄毛毛?他那时候,顶多也就十六七岁吧。

后来见着他,是在村后头的河滩边上。他一个人坐在那儿扔石子,背影看着蔫蔫的。我走过去,挨着他坐下,他扭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有点慌,赶紧又低下头。我递给他一支从城里带回来的棒棒糖,他没接,半天才闷出一句:“哥,城里……是不是人人都能上网?”

就是这句话,像把钥匙,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。原来,黄毛毛在镇上读寄宿高中,宿舍里有个同学带了台二手智能手机,能蹭学校的网。那同学神神秘秘的,夜里总捂着被子看,有一次被黄毛毛撞见了。就那一眼,用他的话说,“像被雷劈中了后脑勺”,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、活色生香的世界,就这么突兀地撞进了眼睛。好奇,害怕,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,拽着他。后来,他也偷偷用那同学的手机看过几次,直到有一次忘了关声音,被查寝的老师逮个正着。

事情传回了村里,可就变了味。在长辈们嘴里,这成了“耍流氓”、“学下流”、“心思歪了”的铁证。叁叔觉得丢尽了脸面,抄起家伙就是一顿揍,边打边骂:“老子辛苦供你读书,你就学这个?看我不打断你的腿!”黄毛毛没跑,也没怎么哭,就是咬着牙。他说,最难受的不是挨打,是他爸看他那眼神,像看一堆臭不可闻的垃圾。

“哥,”黄毛毛又捡起一块扁石子,用力甩向河面,石子跳了两下,沉了。“我就是……就是想知道那是啥。他们越骂,我有时候越想看。我是不是真的……没救了?”

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河面上的风吹过来,带着水草的腥气。我想起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,不也对男女那点事儿懵懵懂懂,又好奇得要命么?只不过我那会儿,顶多是偷翻翻地摊上的武侠小说,看看里面那点似是而非的描写。而黄毛毛他们这一代,手指头划拉几下,就能直接撞上一个毫无过渡、毫无防备的成人世界。这哪是“学坏”两个字能说清的呢?这更像是一个半大孩子,在一条完全陌生的、标识不清的路上,冷不丁摔了一个大跟头。

村里没有一个人,包括他暴怒的父亲,坐下来问过他一句:“你到底看到了什么?心里是咋想的?”大家只是急于贴上一个标签——“看黄片的坏小子”,然后忙着表达自己的愤怒和失望,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令人不安的东西,连同黄毛毛这个人一起,隔绝在正常的、干净的生活之外。没人告诉他,那种好奇本身或许寻常,但那个虚拟世界里直白、夸张甚至扭曲的呈现,和真实的情感、真实的关系,压根不是一回事。

那个下午,我和黄毛毛聊了很多,聊我青春期干的傻事,聊城里其实也有不少孩子会懵懂地接触到这些,聊那些东西和真实生活的距离。他大部分时间在听,偶尔点点头,眼睛里的那层灰蒙蒙的东西,好像淡了一点。我最后跟他说:“毛毛,那条河,你想知道它深不深,凉不凉,可以站在边上看,可以问问大人,甚至可以小心伸脚试试。但别因为有人在里面扔了几个花里胡哨的塑料瓶子,你就以为整条河就是那些瓶子的样子。”

回城之前,我硬着头皮找了叁叔,没敢说太多大道理,只讲:“叔,毛毛这事,打骂怕是堵不住。要不……您哪天抽空,和他聊聊,哪怕就说说您当年咋看上我婶的?”叁叔瞪了我一眼,没说话,只是蹲在门槛上,把旱烟抽得吧嗒吧嗒响。

再后来,我听说黄毛毛高考考得一般,去省城读了个技校。去年过年见他,人精神了不少,在学数控机床,手上沾着洗不掉的机油印子。他递烟给我,聊起厂里的师傅和未来的打算,眼神亮亮的。我们谁都没再提河滩上的那个下午。有些跟头,摔过了,疼过了,自己慢慢爬起来,拍拍土,也就继续往前走了。只是我有时会想,如果当初他摔那个跟头的时候,旁边伸过来的不是棍棒和斥骂,而是一只有力点的、拉他一把的手,他爬起来的速度,会不会更快一些?

村里的风言风语早就停了,如今婶子们闲聊的话题,变成了谁家闺女彩礼多少,谁又在城里买了房。“看黄片的黄毛毛”这个名号,就像田埂上一阵过去的风,没了踪影。只有那条河,还在村子后面静静地流,水面上有时候干干净净,有时候,也还是会漂来一些说不清从哪里来的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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