拔萝卜流白水
拔萝卜流白水
老话说得好，“拔出萝卜带出泥”。这道理，庄稼人都懂。可你听说过“拔萝卜流白水”么？这不是什么农谚，是我前阵子回乡下老家，蹲在二叔菜园边看他忙活时，亲眼瞧见的稀罕事儿。
那天日头正好，二叔说要收几个白萝卜晚上炖汤。他挑中一个，攥住翠绿的缨子，没急着使劲，先左右晃晃，松松土。然后腰一沉，手一提，嘿——！萝卜是出来了，可跟着萝卜坑里，竟慢慢渗出一小汪乳白色的水，清清亮亮的，在黑土里格外显眼。我“哎呦”一声，指着那水直纳闷。二叔倒不稀奇，在鞋帮上蹭蹭手上的泥，慢悠悠地说：“这有啥，地力足，萝卜长得实在，根须挣断了，里头的水儿就流出来了呗。”
我蹲下身，凑近了看。那“白水”不多会儿就渗下去了，只在泥土表面留下一点浅浅的湿痕。心里却像被那汪水给浸了一下，忽然想到点别的。这萝卜长在地底下，看不见个头大小，全凭一股子闷劲儿往下扎。它吸饱了水分养分，把自己撑得结实实、水灵灵的。一拔之下，那股子饱胀的“内秀”藏不住了，化作实实在在的“白水”流出来，算是给这土地、给种它的人，一个最直白的交代。
这让我想起好些人和事。有些人做事，就像那长虚了的萝卜，看着缨子挺高，叶子油绿，一拔出来，轻飘飘的，没点分量，坑里也是干巴巴的，啥也留不下。可也有另一种人，他们不声不响，把劲儿都使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，一门心思往深里钻，往实里长。等到机缘到了，或是被人“拔”出来，或是自己破土而出，那一刻的绽放，总伴随着一些实实在在的、能“流”出来的东西。可能是汗水，是心血，是一份沉甸甸的成果，就像那萝卜里流出的白水一样，做不得假。
二叔挑着萝卜往家走，我还在后头琢磨。这“流白水”，说到底是一种内在充盈的外在表现。土地要有地力，萝卜才能长好。这人啊，也得有“内秀”，有真材实料的积累。这积累的过程，可一点不比萝卜在地里轻松。得耐得住寂寞，顶得住压力，把根须往知识的深处、往经验的实处去延伸，一点点吸收，一点点壮大。
现代社会，节奏快，诱惑也多。很多时候，我们是不是太在意地面上那簇“萝卜缨子”是否光鲜好看了？忙着展示，忙着比较，却少了点往深处扎根的耐心。真才实学，就像萝卜的肉质根，是藏在底下的。没有那股子“傻”劲去积累，哪来关键时刻那一眼看得见的“白水”呢？那份由内而外溢出来的扎实感，才是最能打动人、也最经得起时间掂量的东西。
那天晚上的萝卜汤，格外清甜。我喝着汤，脑子里还是那汪渗入黑土的白水。它不是什么奇观，却比任何漂亮话都更有说服力。地不会骗人，萝卜也不会。你下了多少功夫，土地就给你怎样的回馈。这朴素的道理，藏在最寻常的农事里，也映照着我们各自要走的路。下次当你感到浮躁，或者怀疑努力是否有用时，或许可以想想那个萝卜坑——真正的收获，往往就藏在你默默扎根之后，那悄然流出的、实实在在的“白水”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