秘密搜查官
秘密搜查官
老陈把烟掐灭在积满烟灰的易拉罐里,盯着屏幕上那个闪烁的红点,已经整整叁个小时了。窗外的城市早就睡熟了,只有路灯还在昏黄地亮着,像一只只疲惫的眼睛。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,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,像水底的暗流,越来越清晰。
干这行快二十年了,他早就养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。有些事儿吧,表面看着严丝合缝,报告写得漂漂亮亮,流程走得滴水不漏,可就是让人觉得“隔”。现在这个案子就是这样——一桩看似普通的商业泄密,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刚被开除、心怀不满的程序员。证据链?齐全。动机?充分。连他自己部门的年轻人都觉得可以结案了。
但老陈就是觉得,太“顺”了。顺得像有人提前铺好了轨道,就等着他们这列火车按部就班地开过去。那个程序员离职前一周的行程,干净得像被水洗过;而所谓泄露的核心数据,流向的那个海外空壳公司,注册时间又巧得让人生疑。这些细节,报告里提了,但结论总是轻描淡写地归为“巧合”。
真正的秘密搜查,从来不是电影里演的枪林弹雨、高科技对决。更多时候,就是像现在这样,对着海量的、枯燥的数据,一遍遍“过筛子”。老陈关掉了那个刺眼的红点追踪界面,调出了另一份看似无关的文件——那家涉事公司近半年的内部保洁服务记录。他知道,最关键的“钥匙”,往往就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。
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,明明灭灭。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片刻,像是在思考,又像是在等待什么。然后,他开始敲击。不是追查那些明显的资金流,而是从一些边缘的、琐碎的信息入手:深夜未注销的门禁卡记录、服务器机房异常的温湿度波动、甚至是某个高管习惯在周叁下午订同一家咖啡馆的外卖。这些信息碎片散落在各处,彼此孤立,在常规的侦查框架里,它们毫无意义。
可老陈有种感觉,只要找对那个角度,它们就能拼出另一幅图景。这需要一种近乎偏执的耐心,和对“异常”的高度敏感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窗外传来清洁车扫过路面的沙沙声。天快亮了。
突然,他的动作停住了。视线落在两行记录上:一次周叁下午,机房因为“例行维护”调低了温度;而同一天,那位订咖啡的高管,外卖送达地址却临时改成了公司隔壁的酒店会议室。理由是“客户临时到访”。单独看,都没问题。但把时间线拉长,类似的“巧合”在叁个月里出现了六次,每次都对应着公司某项关键决策的前夕。
老陈往后靠进椅背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他需要更多的“碎片”。秘密搜查官的工作,这时才真正开始。目标不再是那个明面上的“嫌疑人”,而是要勾勒出那个藏在合规流程背后,真正操纵信息流向的“影子”。他重新点开几个内部通讯的日志档案,调整了检索的关键词,不再是直白的敏感词,而是一些看似平常的工作用语和项目代号。
屏幕上的数据流再次滚动起来,速度很快。老陈的眼睛却眯了起来,像鹰一样捕捉着那些细微的、不和谐的“噪点”。他知道,自己可能摸到那根线了。一根连接着看似无关的日常、却能悄悄打开一扇后门的线。接下来的每一步,都必须更轻,更小心,不能打草惊蛇。他拿起那个旧手机,拨通了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,只说了两个字:“跟一下。”
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老陈关掉主屏幕,只留下一个不起眼的终端窗口,里面是不断跳动的、加密过的数据流。他端起早就凉透的茶喝了一口,苦涩的味道让他精神一振。这个城市还在沉睡,但有些黑夜里的动作,已经快要浮出水面了。他得在阳光彻底洒满街道之前,把那个“影子”的形状,看得更清楚一点。桌子一角,那份准备提交的、结论清晰的结案报告,被他轻轻压到了一迭旧文件下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