克拉玛依火车站小巷子,附近街巷景致
巷口飘来的烤包子香
站在克拉玛依火车站出站口,最先抓住我的不是戈壁城特有的干燥空气,而是一股混着孜然和羊油香气的热浪。这味道像个熟门熟路的老朋友,不由分说地拽着你往右手边那条不起眼的小巷子走。巷口歪歪扭扭停着几辆叁轮车,车斗里堆着金灿灿的馕,摞得比人还高。
说实话,这条巷子真谈不上好看。墙面斑驳驳驳的,偶尔能看见几年前刷的标语褪了色。可奇怪的是,走在里头完全不觉得破败,反倒像闯进了别人家的厨房。卖烤包子的维吾尔族大叔鼻尖冒着汗珠,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喊着:“最后一个,最后一个喽!”可他那铁皮桶改的馕坑里,明明又端出一炉焦黄饱满的包子。
再往里走几步,有个修鞋摊子。老师傅戴着老花镜,手里的锥子扎进皮鞋底时发出“噗”的轻响。他脚边趴着的土狗睡得正香,有人路过也只是懒洋洋抬下眼皮。这场景让我想起老家县城的巷子,只是这里的阳光更烈,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晒得缩成一团。
菜摊前的彩色时光
转过弯,景象突然鲜活起来。各种颜色的蔬菜水灵灵地堆在摊位上,西红柿红得发亮,黄瓜翠生生带着毛刺。有个裹着头巾的阿姨正在挑辣子,她捏起一个对着光仔细看,那专注的神情像在挑选宝石。卖菜的小姑娘坐在马扎上写作业,本子垫在膝盖上,写着写着突然咬起笔头——大概是被数学题难住了。
巷子窄的地方,两边的晾衣杆几乎要碰在一起。花衬衫、工装裤、小孩的背带裤在风里轻轻晃着,像在开一场无声的时装秀。二楼有人推开窗,抖落一条印花床单,碎碎的阳光从布料的缝隙漏下来,在地上洒了一地亮晶晶的圆点。
我停在卖手工酸奶的摊子前,老板是个脸颊红扑扑的大姐。她掀开搪瓷盆上的纱布,乳白的凝酪颤巍巍的,飘出带着酸味的奶香。“自家做的,”她舀起一勺,“浓得能挂住勺子。”果然,那酸奶稠得像嫩豆腐,得用舌头慢慢抿着化开。
听见巷子在呼吸
巷子深处有家理发店,红蓝白叁色的转筒已经锈得转不动了。老师傅正给客人修面,剃刀在牛皮上唰唰蹭两下,然后贴着脸颊慢慢推过去。客人闭着眼睛,舒服得快要打呼噜。旁边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唱着秦腔,和电动推子的嗡嗡声混在一起,莫名地和谐。
走着走着,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地方。火车站大厅太新太亮,每个人都行色匆匆。而这条巷子却有自己的节奏——烤包子出炉的时辰,小学生放学的钟点,傍晚各家厨房飘出饭菜香的时刻。它像这座城市跳动的脉搏,真实,温热,带着生活本身毛糙糙的质感。
天色渐晚,巷口的水果摊亮起暖黄色的灯泡。光晕笼罩着哈密瓜金黄的曲线,给葡萄披上一层细碎的星光。我回头看了眼巷子,它静静地卧在火车站背后,像个藏着无数故事的老人。那些窗子里亮起的灯火,正在准备迎接又一个属于克拉玛依的夜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