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妞一区
色妞一区
老张头叼着烟，眯着眼，在小区门口的棋摊上又输了一局。他挠挠花白的头发，叹了口气：“这‘色妞一区’啊，真是把我这老脑筋给整不会喽！”旁边观战的老李哈哈一笑，拍了拍他肩膀：“你这说的，到底是棋盘上的‘一区’失守，还是心里头那个‘一区’没摆平？”
这话得从我们这小区说起。我们这儿，有个挺有意思的旧名儿，叫“色织新村一区”。年头久了，老住户们图省事，顺嘴就叫成了“色妞一区”。乍一听，有点扎耳，有点戏谑，可你住久了，品一品，这简称里头，还真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社区温度。
这“一区”两个字，是关键。它不是地图上冷冰冰的编号。早上六点半，一区东头的王姨准时在健身角甩胳膊压腿，西头遛狗的小年轻遇见，必定喊一声“王姨早”。傍晚，中心花园那张掉漆的石桌，永远是老张头他们的“战区”，楚河汉界，杀声震天，围观的人里叁层外叁层。谁家孩子考上好学校了，不出半天，这消息能顺着晾衣杆、菜篮子，从一栋飘到另一栋。这里头的“一”，是一种熟人社会的底气，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照应。
可这“色妞”的味儿，又从哪儿来呢？我想，不是字面意思。你往小区里看，春天，围墙边那几株老蔷薇开得泼辣，粉的红的，毫无顾忌，那是老一辈人当年随手种下的生命力。夏天傍晚，阿姨们组团跳广场舞，衣裳那是姹紫嫣红，动作未必齐整，笑声却格外响亮。秋天，各家窗台晾晒的棉被、床单，五彩斑斓，像一面面生活的旗帜。这种“色”，是市井的、鲜活的、带着点粗粝劲儿的烟火气。
这种社区的质感，如今是越来越稀罕了。新建的小区，楼更高，花园更精致，门禁更严实。可关上门，对门住的是谁，可能半年都说不清。有时候我在想，我们追求的那种现代化居住，是不是在不经意间，把一些很柔软的东西给过滤掉了？就像把一杯浓茶反复过滤，最后剩下纯净的水，却也没了茶叶的香气和回甘。
“色妞一区”就像那杯没被过分过滤的茶。它有杂质，比如偶尔的邻里口角，比如那些不那么整齐的私搭小花圃。但它也有真味。楼上忘关水，楼下会着急忙慌来敲门。谁家做了好吃的，会给隔壁独居的老人端一碗。这种基于地缘的、近乎本能的热络，构成了社区最原始的凝聚力。
当然啦，老小区有老小区的麻烦。管道老化，车位紧张，隔音也不好。这些现实问题，就像老房子的皱纹，一道一道，清晰可见。社区网格化管理这几年搞下来，路灯亮了，路面平了，垃圾分类也有模有样。外在的“形”在慢慢改变，可里头那个“神”，那个让人随口喊出“色妞一区”时的亲切劲儿，大家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护着。
傍晚的风吹过来，带着各家厨房飘出的饭菜香。棋摊散了，老张头背着手往家走，路过小超市，店主探出头喊：“张叔，你家酱油快用完了吧？新到的，给你留了一瓶！”老张头应着，脸上那点输棋的郁闷早没了。你看，这大概就是“色妞一区”的魂儿——它不完美，甚至名字都有点土气，但它用一种绵密而扎实的网络，兜住了寻常日子里的冷暖。
这方天地，它的色彩、它的气味、它的人情世故，共同发酵出一种独特的社区精神。它或许终有一天会随着城市更新而改变样貌，但那种扎根于泥土的邻里温情，那份对“共同体”的无意识守护，希望总能找到一种方式，在新的楼宇之间，继续生长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