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灬啊灬啊灬快日出水了的话
啊灬啊灬啊灬快日出水了的话
天还黑着呢。不是那种浓墨似的黑,是有点发灰、发蓝,像浸了水的旧棉袄,沉沉地压在天边。我坐在老屋的门槛上,屁股底下凉飕飕的,风从领口、袖口钻进来,让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。四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咚,咚,咚,跟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应和着。脑子里空空的,又好像塞满了东西,说不清是什么。就这么等着,等一个我们都知道会来的时刻。
这等待的滋味,可真是磨人。有点像小时候盼着赶集,天不亮就醒了,竖着耳朵听爸妈屋里的动静。你知道太阳总会升起来,集总会去到,可那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,都被拉得老长老长,长得能看清光线里漂浮的每一粒微尘。现在也是这样,东边那片山峦的轮廓,好像清晰了一点,又好像没有。你得屏住呼吸,用全身的力气去“看”,才能捕捉到那极其细微的变化。这大概就是一种“临界点”的感觉吧,一切都在酝酿,在积蓄,在薄薄的蛋壳底下涌动,就差那么一下。
忽然,不知是哪只鸟先叫了一声,很短促,试探性的。紧接着,另一只应和了,第叁只、第四只……声音渐渐连成了片,叽叽喳喳,咕咕啾啾。这声音不像白天听到的那样吵闹,反倒带着点湿漉漉的清新气儿,像是在用歌声擦洗着即将到来的黎明。林子里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,大概是早起的虫,或者醒来的小兽。空气里的味道也变了,夜露的腥气淡了下去,泥土和植物根茎的气息浓了起来,凉丝丝地往鼻子里钻。所有这些,都在传递同一个信号:快了,就快到了。
东边那一片鱼肚白,不知什么时候,被谁用极淡的胭脂抹了一下,透出点羞涩的粉。那粉色很快又化开,染上了一层暖金。云是看得清了,一丝一丝的,薄薄的,像被梳子精心梳理过的羽毛。这个时候,你连眼睛都舍不得眨。你知道,最激动人心的那个“瞬间”,就要撞进你怀里了。
山脊线上,猛地冒出一个亮得刺眼的点!就那么一点点,像烧红的针尖,一下子就把压在那里的灰蓝幕布烫了个洞。心口好像也跟着被那光芒撞了一下,怦怦直跳。那光点涨得飞快,简直不是“升”,而是“跃”!一眨眼,就变成了一道晃眼的金边;再一瞬,小半个通红的、柔软的圆球就挤了出来,周边的云彩瞬间被点燃了,烧成了绚烂的锦缎。整个世界,从寂静的灰调子,轰然跌进了一片辉煌的光明里。田野、树木、屋顶,都像被突然唤醒,清晰地露出了它们的模样,每一片叶子都镶上了金边。
脸上感觉到了温度。那光是有重量的,暖烘烘地贴在皮肤上,一直熨帖到心里去。一夜等待里那点残存的凉意和困倦,被这光芒一扫而空。身体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,跟着那太阳一起升腾了起来。这“破晓”的景象,看过无数次,可每一次,都还是会被震撼得说不出话。它太有力量了,这种力量不是蛮横的冲撞,而是一种坚定无比的、向上的生命力,不容置疑地宣告黑夜的结束,和白昼的君临。
我长长地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仿佛把一夜的浊气都吐尽了。站起身,膝盖有点发麻,可心里是亮堂的,踏实的。新的一天,就这么热气腾腾地摆在了面前。田埂上已经能看到人影在走动,村庄完全苏醒了。我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转身走进屋。灶膛里的火该生起来了,米也该下锅了。生活不就是这么回事么,在无数个这样的“临界点”等待、期盼,然后迎接那个光芒迸射的“瞬间”,接着,踏踏实实地,去过这被照亮的、崭新的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