操人一片
操人一片
老李蹲在村口的大槐树下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他冷不丁冒出一句：“这人哪，活的就是‘操人一片’心。”旁边的年轻人听了直乐，以为他又在说粗话。老李也不辩解，只是眯着眼，望着远处田埂上那些佝偻着的身影，深深吐出一口烟雾。
他说的这个“操”，可不是骂人的那个意思。在咱们这土话里，它带着点“操心”、“经营”、“张罗”的味儿。老李是个老支书，在村里“操持”了大半辈子。修路、通水、调解邻里纠纷、谁家孩子上学学费不够……哪一件不得他“操”一片心？这片心，就像一张网，罩着村里百十来户人家，密密麻麻，扯着这头，就动了那头。
就说前年吧，村西头的张家小子想搞大棚蔬菜，技术、资金、销路，样样是难关，愁得小伙子嘴上起燎泡。老李知道了，没多说啥，只是连着几个晚上，他那屋里的灯熄得特别晚。他翻出泛黄的通讯录，给当年在农技站工作的老同学打电话，一遍不通就打两遍；又骑着那辆叮当响的自行车，跑到乡里信用社，陪着笑脸说好话。那段时间，老李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，他“操”的这片心，沉甸甸的，全压在了张家的事儿上。后来大棚真搞起来了，第一茬黄瓜出水灵灵的时候，张家小子提着菜来谢他，老李只是摆摆手，说：“成了就好，成了就好。”可眼角那点笑意，藏都藏不住。
这种“操人一片”，它累人，真累人。心就像一块地，你往里面撒了太多别人的种子，就得不停地浇水、施肥、除虫，自己的那点空间反而被挤占了。有时候夜深人静，老李也会觉得乏，觉得这心“操”得太宽，管得太细，是不是有点傻？可第二天，太阳照常升起，村东头两家因为宅基地拌了嘴，又找上门来，他还是得搓搓脸，打起精神去“操”那份心。
这或许就是生活的常态吧。我们活在一个个人情织就的网里，谁也没法真正独善其身。你“操”别人的心，别人也在某个你看不见的地方，“操”着你的心。父母为孩子的前程日夜悬心，是“操人一片”；朋友遇到难处，你跟着着急上火，想办法出主意，也是“操人一片”。这片心，它没有明确的边界，不讲等价的回报，甚至常常伴随着疲惫和无奈。但它就在那里，默默流淌，成了连接人与人之间最朴素也最坚韧的纽带。
老李站起身，捶了捶发麻的腰腿，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。夕阳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。他看着村里袅袅升起的炊烟，那每一缕烟下，都是一个家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，也都需要有人去“操”那么一片心。他想，这片心啊，大概就是这黄土坡上，除了庄稼之外，另一样需要精心“侍弄”的东西吧。它长不出粮食，却能让人心里头，觉得踏实，觉得暖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