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欲麻将
色欲麻将
老陈把麻将牌“啪”地一声拍在桌上,嘴里那支烟快烧到过滤嘴了。他眯着眼,扫了一圈牌桌上其他叁人的脸。对家的李姐刚做了新指甲,鲜红得像要滴出血来,摸牌时小指总翘得老高。右手边的胖子刘,额头上冒着细汗,眼睛死死盯着李姐低领口若隐若现的沟壑。左手边的小年轻阿哲,心思根本不在牌上,手机在桌下嗡嗡震动,屏幕的光映着他发亮的眼睛。
这哪是在打麻将啊。老陈心里嘀咕。牌桌早就不是那张掉漆的木头方桌了,成了个暗流涌动的戏台子。胖子刘又给李姐点了个炮,明明能做清一色的牌,非要拆了打张红中出去。李姐笑得花枝乱颤,接过胖子刘递来的钱,指尖似有若无地碰了一下。胖子刘那张油脸,立刻放出光来。
牌局继续,哗啦啦的洗牌声盖不住那些小心思。老陈想起二十年前,在弄堂口路灯下打牌的日子。塑料布一铺,砖头当凳子,输赢就是几包烟钱。那时候眼睛只盯着牌,琢磨着怎么扣下家,怎么防对家。手碰到牌背粗粝的质感,心里盘算的是牌路,不是别的。现在呢?牌成了道具,桌子成了舞台,人人都揣着副面具,演着戏。
“陈哥,到你摸牌了。”李姐催了一声,声音黏糊糊的。老陈回过神,摸起一张牌,指腹摩挲着牌面的刻痕——是个没用的白板。他忽然觉得,这麻将牌冰凉滑腻,摸久了竟有点像某种爬行动物的鳞片。
阿哲的手机又震了。他借口上厕所,抓起手机就往阳台钻。回来的时候,耳朵根都是红的,嘴角压着笑,魂儿好像被那小小的屏幕勾走了。老陈瞥见他锁屏上晃过的影子,是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姑娘。这牌桌上,四个人倒有四个魂儿飞去了别处。胖子刘的魂挂在李姐的领口,阿哲的魂飘在手机屏幕里,李姐的魂呢?或许系在那些钞票和暧昧的眼神上。只有老陈自己的魂,还笨拙地困在这144张牌里,显得有点不合时宜。
又一轮牌。李姐和胖子刘的脚在桌子底下好像碰到了一起,半天没挪开。阿哲心不在焉,打错了牌,被胖子刘逮着机会杠上开花。小年轻也不恼,笑嘻嘻地掏钱,心思早飞了。老陈看着自己手里的牌,一副好牌,门清、听牌,就等着最后那张关键的五条。可这等待的滋味,和过去完全不同了。过去是凝神屏息的紧张,现在是种被油腻腻空气包裹着的不耐烦。
那张五条终于来了。是李姐打出来的。老陈本该喊“和了”,手却顿了顿。他看见李姐打牌时,眼睛瞟着胖子刘,那眼神里的意思,比牌面复杂十倍。老陈忽然没了兴致,他把面前的牌一推,说了声:“不玩了,头有点疼。”
叁个人都愣住了。胖子刘说:“老陈,赢钱了就走啊?”老陈没接话,数出几张票子放在桌上,算是补了他们的茶水钱。他起身推开椅子,木头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声。
走出那间烟雾缭绕的屋子,夜风一吹,老陈才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散了些。巷子口昏黄的路灯下,几个老头还在支着小桌打牌,争论声老远就能听见。他站那儿看了一会儿,那些皱巴巴的手摸着旧牌,骂骂咧咧,却格外真实。老陈摸了摸口袋,那副跟了他很多年的旧麻将,有一张牌角都磕缺了。他想,也许明天该去找找这些老伙计,在路灯下,实实在在地打一场只关乎输赢的麻将。至于那些黏在牌桌上的、甩不脱的欲望投射,就让它留在那间闷热的屋子里吧。牌嘛,终究是牌。人心要是脏了,摸什么牌都带着股说不出的腻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