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次回娘家都给父亲玩儿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12:02:09 来源:原创内容

每次回娘家都给父亲玩儿

车刚拐进巷子口,就瞧见父亲背着手,在门口那棵老槐树下踱步。见我下车,他脸上的皱纹立刻舒展开,像被春风熨过似的,却只淡淡说了句:“回来啦。”我知道,他等这一刻,等了一整个礼拜。

进了屋,母亲在厨房忙得叮当响,油烟机轰轰地响着。父亲却径直领我走到客厅那张旧藤椅边,神秘兮兮地从电视机柜底下摸出个铁皮盒子。盒子有些年头了,边角都磨出了锈色。他小心翼翼打开,里头不是什么金银细软,全是些零碎玩意儿:一副老花镜、几个核桃、一把小锉刀,还有上回我给他带的那个拇指大小的鲁班锁。

“这个锁啊,”他推了推老花镜,把那个小小的木疙瘩放在掌心,“我琢磨了好几天,昨儿个睡前忽然就想通了。”他说着,枯瘦的手指灵巧地拨弄几下,咔哒一声,锁就解开了。脸上那股得意劲儿,像个刚考了满分的孩子。我把包放下,挨着他坐在地板的凉席上,接过他递来的鲁班锁。木头被摩挲得温润光滑,带着他手心的温度。

这成了我们父女间心照不宣的仪式。每次回娘家,我不再只是大包小包地拎营养品,总会顺手带点儿小东西——有时是副九连环,有时是盒需要慢慢拼的立体拼图,最近一次,是个机关重重的榫卯模型。东西不贵,却要费点儿心思,耗点儿时间。母亲总念叨:“净弄这些没用的,占地方!”父亲从不反驳,只是笑眯眯地把新玩意儿收进他的铁皮盒子,那盒子越来越满,像装着一盒子的时光。

其实我懂得。退休这些年,父亲的世界忽然就变小了。从车间里那个能把机器图纸看得明明白白的老师傅,变成了守着电视打盹儿的老人。他的精明、他的巧思,好像忽然没了去处。有回我看见他盯着窗台上那盆茉莉花发呆,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着线,那是在虚空中描摹他熟悉的图纸线条呢。那一刻,我心里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。

这些小玩意儿,成了他精神头儿的落脚处。每次我带回新的,他能津津有味地研究上好几天。解开了,就迫不及待等我回来“汇报”;解不开,也不着急,反而更来劲儿,说“有点难度才有趣”。有次我周末加班没回去,周一晚上就接到他电话,压着兴奋说:“那个孔明锁的第叁层,我弄明白了,原来要斜着转四十五度……”电话那头的声音,亮得像被泉水洗过。

这些看似简单的互动里,藏着我们都不曾说破的东西。父亲年轻时严肃,话不多,爱意都藏在行动里——小时候我自行车链子掉了,他蹲在路边修得满手油污;我大学录取通知书来那天,他一个人跑到阳台上抽了半宿烟。如今角色悄悄调了个儿,轮到我为他找些寄托,找些能让他眼睛发亮的东西。这何尝不是一种含蓄的关爱呢?

上个月,我给他带了个更复杂的中国结编织材料包。他戴上老花镜,对着说明书研究了半天,第一次抱怨:“这个线太滑,不如木头好拿捏。”可等我两周后再回去,茶几上已经摆着个像模像样的盘长结了,虽然有些地方松紧不太匀称。他假装不经意地指给我看:“这个‘藻井’的部分,我改了改编法,你看是不是更挺括?”

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,落在父亲花白的头发上,照着他手中那个红艳艳的中国结。母亲端菜出来,看了一眼,终于没再说“没用”,只嘀咕了句:“吃饭了,俩人都多大岁数了还玩这个。”我和父亲相视一笑,默契地把桌上的玩意儿收进铁皮盒子。那轻轻的咔哒一声,是只有我们才懂的暗号。

车子驶出巷子时,我看了眼后视镜。父亲还站在老槐树下,手里好像又在摆弄什么小物件。忽然就想起小时候,他总用厂里的边角料给我做玩具——会跳的铁皮青蛙、能转的风车。现在,该我给他准备“玩具”了。这些小小的物件,像一座座微型的桥,连接着那些说不出口的牵挂,让沉默的父爱有了具体的形状,在咔嚓作响的榫卯间,在缠绕交织的红线里,悄悄流淌着。

下次回去,该带点什么呢?路上我琢磨着。或许,该找个需要两人配合才能解开的双人锁吧。这样,我们就能多一个理由,并肩坐在地板的凉席上,慢慢地,把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默契,一块一块地拼凑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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