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没长齐被开包版
毛没长齐被开包版
这事儿得从我家阁楼说起。去年大扫除,我爬上去清理陈年旧物,灰呛得人直咳嗽。就在一堆旧课本和过时杂志下面,摸到一个硬邦邦的纸箱子。箱子角都磨毛了,用褪了色的黄胶带封着,上面还有我老爹歪歪扭扭的字迹:“小东的东西,别扔。”小东是我小叔,二十出头就去了南边闯荡,后来在那儿安了家,好些老物件就这么留在了老宅。
我有点好奇,就着阁楼昏暗的光,把胶带撕开。嚯,里头东西可真杂:几本卷了边的武侠小说,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青蛙,还有一堆用旧报纸仔细包着的、形状各异的玩意儿。我随手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报纸包,剥开一层又一层——那时候的人可真省,报纸用了起码四五层——最后露出来的,是个崭新的、红白相间的游戏卡带盒子。
盒子上印着个像素风的小人,标题是外文,我看不懂。但底下有一行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小字,是我小叔的笔迹:“一九八八年冬,攒了半年早饭钱。毛没长齐,先开了包。”我捏着那轻飘飘的塑料盒,心里咯噔一下,好像无意间撞破了一个被时光埋藏的秘密。这“开包”,开的不是别的,正是他人生里第一盘正版游戏卡带。
我拿着卡带下楼去问老爸。他正戴着老花镜看报,瞥了一眼我手里的东西,先是一愣,随后就笑了。“这小子,”我爸摇摇头,摘下眼镜,“那会儿他读高中,迷游戏迷得不行。街机厅去不起,就整天琢磨家里那台山寨红白机。可游戏卡都是借的,或者买那种四合一、一百合一的黄卡,里头尽是重复的烂游戏。他就心心念念,想要一盘属于自己的、盒说全的‘原版卡’。”
“然后他就真买了?”我问。
“可不嘛。”我爸身子往后一靠,陷入回忆里,“那会儿他住校,家里给的生活费紧巴巴的。他就每天早饭啃干馒头,把豆浆钱省下来。夏天校服就两件,换洗得发白也舍不得买新的。就这么硬抠,抠了差不多一个学期。具体多少钱我忘了,反正对他那时候来说,绝对是笔‘巨款’。买到手那天,他专门跑回家,当个宝贝似的拆给我们看。塑料封膜都舍不得撕烂,用剪刀沿着边细细地裁开。你那奶奶还说他,‘饭都吃不香,买个这玩意儿,真是毛没长齐,瞎糟蹋钱’!”
我摩挲着那已经有些脆化的塑料盒。它早已不是“全新”了,边角有细微的磨损,塑料壳也因为岁月微微发黄。但可以想象,在1988年的那个冬天,当一个少年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划开塑料薄膜,打开纸盒,取出那张光亮的、印着电路纹的卡带时,他手里捧着的,是怎样一种滚烫的、纯粹的快乐。那是一种近乎仪式感的“开包”,开启的不仅仅是一盘游戏,更像是一个通向新奇世界的大门,一份靠自己咬牙坚持换来的、沉甸甸的自我认可。
现在的孩子很难理解那种感觉了。数字时代,一切获取都太容易。点一下鼠标,支付,下载,几秒钟后游戏就开始运行。没有实体,没有等待,自然也没有那种把物件握在手里反复摩挲、连说明书都逐字读完的珍重感。那种“开包”瞬间的悸动,那种带着负罪感的狂喜(毕竟花了“巨款”),还有之后无数个日夜的沉浸探索,都浓缩在这一方小小的、旧旧的盒子里。
我又看了看小叔那行小字。“毛没长齐”,是长辈笑他稚气未脱、做事冲动。可偏偏是这份“毛没长齐”的劲头,带着一股子笨拙的执着和天真的热情,去做一件在大人看来毫无意义、在自己心中却重如泰山的事情。这种经历,或许才是成长路上真正的“开包”时刻——第一次全心追逐,第一次倾其所有,第一次清晰感受到“拥有”的复杂滋味。
我把卡带轻轻放回纸箱,但没有合上盖子。阳光从阁楼的小窗斜射进来,正好照亮那一箱杂乱的旧物。它们静默着,却仿佛在喃喃低语。我忽然觉得,清理阁楼或许不那么急了。有些“开包”留下的痕迹,无论是物质的还是心里的,就让它留在原来的时光里,偶尔被想起,被触摸,提醒着我们所有人,都曾有过那样“毛没长齐”,却闪闪发光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