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080新觉伦午夜
6080新觉伦午夜
老张头推开便利店的门,一股冷气混着关东煮的香味扑面而来。他搓了搓手,走到冰柜前,手指在一排排饮料瓶上滑过,最后停在一瓶贴着“6080”复古标签的汽水上。这牌子,他记得,自己二十啷当岁的时候最爱喝,甜得发齁,气儿足,一瓶下去能打个响亮的嗝。现在不知怎的又翻出来卖了,包装都没怎么变。
他拧开瓶盖,呷了一口。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甜味在舌尖炸开,瞬间把他拽回了过去。那会儿,录像厅门口挂着红蓝条纹的塑料帘子,里头烟雾缭绕,屏幕闪着雪花点。年轻人挤在硬板凳上,看些现在想来画质粗糙的武侠片。午夜场散场,一群人晃荡到街边摊,喝的就是这种汽水,聊的是天南海北不着边际的梦想。那日子,感觉未来长得望不到头,又好像一切唾手可得。
回到家,老张头没开大灯,只拧亮了沙发边的落地灯。橘黄的光晕温柔地铺开,他瘫进沙发里,手里的汽水瓶壁凝着细密的水珠。他忽然觉得,这“6080”不单是个汽水牌子,倒像是个时光的暗号。他们这代人,大概六零、七零尾巴上出生,八零年代里懵懂成长,一脚踩着计划经济的尾巴,另一脚已急匆匆迈进了市场经济的洪流。观念在碰撞,世界在眼前哗啦啦地展开,像一本刚拆封的新书,纸页间都带着油墨的锐气。
那时的午夜,是真实的、嘈杂的、带着体温的。没有无穷尽的信息流,没有闪烁不停的屏幕通知。年轻人的精力,得在台球厅、录像厅、街心花园里实实在在地耗掉。迷茫也是真的迷茫,但那种迷茫带着一种粗糙的质感,像未经打磨的木头,扎手,却有生命的纹理。
现在呢?午夜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外机低低的嗡鸣。世界被装进了一块小小的屏幕里,光怪陆离,应有尽有。可老张头总觉得,这种“应有尽有”背后,空落落的。信息是海量的,可真正能沉下心来咂摸的东西,好像反而少了。大家谈论着元宇宙、人工智能,话语间飞着各种新概念,快得让人头晕。有时候,他挺怀念那种缓慢的、需要等待的“新觉伦”。
“觉伦”这词,现在年轻人不怎么用了。它有点土,却贴切。觉察、认识、论辩,一步步来,不着急。他们那代人的观念更新,往往伴随着一场面红耳赤的争论,一本传阅得卷了边的书,或者一部反复观看的电影。那种认知被刷新的瞬间,像暗房里照片逐渐显影,过程本身,就充满了一种笨拙的仪式感。
他又喝了一口汽水。甜味淡了些,气泡在口腔里轻轻破裂。他想起儿子,一个典型的九零后,此刻大概还在公司加班,或者正对着电脑屏幕敲打代码。儿子的世界是另一套运行规则,高效、直接、全球化。老张头从不觉得自己那套就是好的,他只是偶尔会觉得,有些东西,或许不该丢得那么快。
比如这种午夜独处时的漫想,比如对一种味道固执的怀念,比如愿意花时间去“觉伦”一件事情的耐心。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,或许恰恰是锚定一个人不至于在信息洪流里飘得太远的石头。
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,无数个“午夜”正在不同的窗口上演,内容早已天差地别。老张头把空瓶放在茶几上,发出一声轻响。他关掉灯,让自己陷进黑暗里。这一刻的宁静,是属于他的“6080新觉伦午夜”。过去与现在,怀旧与当下,在这片寂静里微妙地达成了和解。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,一切照旧,但至少在这个午夜,他用自己的方式,完成了一次小小的、对时间的打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