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5午夜看片
95午夜看片
那时候，窗外的世界彻底静了，连路灯的光都像是掺了瞌睡。我缩在沙发里，老式显像管电视发出“嗡”的一声低鸣，屏幕先是亮起一个光点，然后慢慢铺开一片蓝。对，就是那种电视台停播后的深蓝色，静得有点空洞。遥控器攥在手里，塑料壳子被手心焐得发潮。我知道，再往下按那个“础痴/罢痴”的切换键，世界就换了天地。
不是什么神秘仪式，就是九五年一个普通夏夜。录像机早塞进了一盘租来的带子，倒好了片头。片名早忘了，大概率是些港产的热闹东西，武打或者枪战。但等待的这几分钟，有种奇特的滋味。你知道接下来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，而整个真实的夜晚，整栋楼，甚至整个街区，仿佛只有你一个人醒着，准备赴约。这种独占的、悄悄的快感，比片子本身更让人上瘾。
片头音乐响起来，总是那么突兀，带着沙沙的电流杂音。画面有时还不稳，得过去拍拍电视壳子。那时候的“看片”，真是全身心的投入。你得对付不灵光的设备，得留意父母房间的动静，耳朵得分出一半当雷达。心思反而被磨得格外敏锐，屏幕上的光影也就格外有魔力。一个现在看来粗糙的特写，那时候能盯得眼睛发直。
现在想想，吸引我的到底是什么呢？是故事吗？好像不全是。很多情节第二天就模糊了。是那种“偷来”的时光感。白天属于课本、属于规矩，夜晚的这几个钟头，像是从时间缝里自己抠出来的，完全由我支配。屏幕亮着，我就被包裹在一个独立的小气泡里，外头的世界暂时失效。这种私人空间的营造，在那个时候挺奢侈的。一家人挤在小房子里，只有夜深人静，电视的光只映着我一个人的脸时，那块地砖大小的地方才像是我的“秘密基地”。
片子放到一半，偶尔会碰到信号不好的段落，满屏跳跃的雪花点，刺啦刺啦响。你不会着急快进，反而会屏息凝神，等着画面“哗”地一下重新跳出来，好像经历了一场小小的冒险。这种不确定的等待，现在随手一点就无限缓冲的时代，再也找不回来了。那种粗糙的、带着物理接触感的媒介，连它的缺陷都成了体验的一部分。
后来，设备越来越好了。录像机换了痴颁顿，又换了顿痴顿，画面清晰了，杂音没了，也不用倒带了。再后来，手指在屏幕上划一下，什么都有了。可那个需要等待、需要操作、带着一点笨拙和风险的“午夜看片”的感觉，却再也找不回来了。它好像不单单是对于看什么内容，更是对于那样一个夜晚，那样一种心情，那样一个在寂静中独自面对一扇发光窗口的少年状态。
电视里的故事总有结局，英雄美人，恩怨情仇，最后字幕升起。我会关掉机器，看着屏幕中心那一点白光倏地缩回去，房间陷入比之前更深的黑暗。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，才能借着窗外的微光，摸回自己的房间。身上好像还留着电视机散发的那股特殊的、微微发热的电子元件气味。钻进被窝，脑子里还是晃荡的画面碎片，但心里很踏实，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，给自己的夜晚盖上一个有效的印章。然后，窗外的天光，就在不知不觉中，慢慢泛上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