插班长和英语
插班长和英语
我们班的插班长，姓王，名嘛，大伙儿都忘了，就记得他那个外号——“插班长”。这外号怎么来的呢？不是他爱插队，也不是爱插话，而是高二那年，他硬是把自己“插”进了我们班英语早读课的领读位置。
这事儿说来挺有意思。我们班英语成绩，那是年级里出了名的“稳定”——稳定地垫底。英语老师换了好几个，方法试了一堆，早读课永远是有气无力，跟集体梦游似的。直到王同学站了出来。他不是班长，但那天早上，他径直走到讲台边，跟老师嘀咕了几句，老师一脸将信将疑，居然就点头了。然后，他就成了我们的“插班长”。
他第一天上任，场面可尴尬了。台下嘘声倒没有，但那种沉默，比嘘声还让人难受。他呢，也不恼，挠挠头，开口了：“大伙儿，咱也别‘装模作样’念了。从今天起，早读课改规矩。咱不念课文了，咱……念歌词。”
这话一出，班里炸了一下，接着是更大的好奇。只见他打开多媒体，放了一首当时特火的英文歌的前奏。旋律一起，好些同学脚底板就开始打拍子了。他把歌词投影出来，好家伙，满屏的英文，夹杂着几个不认识的词。“咱们就学这个，”他指着屏幕，“我保证，唱会比背好玩。”
你还别说，这招真灵。年轻人的那点劲儿，被旋律一勾，就起来了。从哼哼唧唧，到跟着瞎唱，再到真的去琢磨那句歌词为啥这么写。插班长自己呢，提前查好生词、俚语，早读时就变成“解说员”。“这个词，字面意思是‘坠落’，但在这歌里，是‘彻底爱上’的意思，很带感对吧？”他这么一讲，枯燥的语法好像也沾上了点节奏感。
慢慢地，早读课变了味。它不再是任务，倒有点像……每天早晨一个十分钟的“英文彩蛋”。插班长准备的内容也杂，今天是摇滚歌词，明天可能是电影经典对白，后天甚至是游戏里的台词。他管这叫“语言浸泡”。他说：“咱得把自己泡在英语里，不是泡在课本的防腐剂里，是泡在活水里。”
这“语言浸泡”的法子，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一些东西。最明显的是，班里敢开口的人多了。以前怕发音不准惹笑话，现在？反正唱歌跑调的都不怕，念错个单词算啥。一种奇怪的氛围形成了：学英语，好像没那么“正襟危坐”了，它可以和你的兴趣、你的日常沾边。
当然，也有质疑。有同学私下说，这不务正业，高考又不考歌词。插班长听说后，下次早读就选了一段新闻广播稿，语速快，用词准。他带着我们慢慢“啃”，分析句子结构。啃完了，他问：“这和阅读理解题像不像？”大家一愣，再一想，还真是那么回事。他只是把“教材”的范围，给拓宽了。
高叁冲刺那会儿，学习紧张，可英语早读的“插班长时间”雷打不动。内容变得更“实用”了，可能是作文金句，也可能是易错题集合。但他总能找到些有趣的角度，比如用侦探推理的方式，去分析一个复杂的长难句，找出它的“主谋”（主语）和“帮凶”（从句）。
我现在还记得，高考前最后一次早读。他没放音乐，也没准备花哨的材料。就和大家聊了聊，聊第一次站上讲台的紧张，聊大家从“念歌词”到能分析新闻的进步。他说：“英语啊，有时候别把它当一堵墙，它更像一扇窗，或者……一把钥匙。你用‘硬背’去砸墙，手疼。你找到对的钥匙孔，轻轻一拧，可能就开了。” 他说的“钥匙”，或许就是那份最初因兴趣而生的内在动力吧。
后来高考成绩出来，我们班英语平均分破天荒地挤进了年级中游。没人觉得这是插班长一个人的功劳，但所有人都承认，他插进来的那一年早读，确实把什么东西给搅活了。那是一种对待陌生语言的姿态，从抗拒和畏惧，变得稍微主动，甚至敢于去“玩味”它。
毕业多年，很多课文早忘了，但早读课上学过的那些歌词、台词，偶尔还会在脑子里冒出来。插班长后来去了哪里，我不太清楚。但每当需要鼓起勇气用英语开口，或者辅导孩子被英语作业难住时，我偶尔会想起那个早晨，想起他挠着头说“咱念歌词吧”的样子。他或许没教给我们最系统的语法，但他确实递过来一把不太一样的钥匙，让我们自己，去试着拧了拧那扇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