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色午夜
色色午夜
指针滑过十二点，白日里那些嘈杂的声音像是被抽走了筋骨，软软地瘫在夜色里。窗户关着，却好像能听见远处偶尔驶过的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，一下，又一下，不紧不慢。这时候醒着的人，大概都卸下了点什么吧。可能是紧绷了一天的领带，也可能是脸上挂了一整天的、恰如其分的笑容。
我靠在椅背上，没开大灯，就桌边一盏小台灯暖黄地亮着，圈出一小片光晕。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，手指在鼠标上无意识地滑动。这感觉挺奇妙的，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，只剩下自己和眼前这一方光亮。思绪也跟着懒散起来，东飘西荡，没什么目的性。
有时候会觉得，深夜好像有某种特殊的质感。它不像清晨那样清冽充满希望，也不像午后那样慵懒漫长。它更稠一些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、私密的氛围。很多白天不会去细想的事儿，不会去触碰的感觉，在这个时候，会悄悄地探出头来。不是刻意的，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。
比如说，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老电影。具体情节都模糊了，却清晰地记得女主角穿的那条红裙子，在昏黄街灯下转身时的那个侧影。又或者，是某年夏天傍晚闻到的，空气里飘着的栀子花香混着刚浇过水的泥土味儿。这些碎片没什么实际意义，但就在这样的午夜，它们变得格外清晰，带着温度和色彩。
当然，也会想到一些更实在的。比如白天那件没处理完的、让人有点头疼的工作；比如通讯录里那个想联系却又犹豫的名字。夜色像一层薄薄的滤网，把焦躁和急切过滤掉了一些，剩下的是更沉静一点的思量。你会想，也许明天换个方法试试？也许那句话，用另一种方式说出口会更好？
深夜的思绪，常常是跳跃的。可能上一秒还在琢磨一个正经八百的问题，下一秒就天马行空地跑远了。这大概是因为累了，大脑的防卫机制松懈了，那些被逻辑和规矩管束着的念头，就得了空溜出来撒个欢儿。没什么不好，这种漫无目的的“胡思乱想”，反而是一种挺奢侈的放松。
偶尔，也会感到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、淡淡的寂寞。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孤独，更像是一点凉意，从四周安静的空气里，慢慢渗到皮肤上。你知道这感觉很快就会过去，天一亮，人声、车声、各种声音涌进来，它就消散了。但此刻，你允许自己感受它，体会这份完全属于自己、不被打扰的清醒。
窗外的夜色似乎又浓重了一点。远处的楼宇只剩下深浅不一的轮廓，像用墨汁在宣纸上淡淡晕染开的画。我动了动有点发僵的脖子，听见颈椎发出细微的声响。该睡了，但又有点舍不得结束这份宁静。这个褪去了所有色彩、只剩下微妙光影与思绪浮沉的“色色午夜”，它不张扬，却充满了一种内在的、缓慢流动的生命力。它是一天结束时的喘息，也是独属于自己的、一段无需解释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