熟悉的味道2中字
熟悉的味道2中字
前几天整理旧书,从一本厚厚的词典里飘出来一张小纸片。捡起来一看,是很多年前记下的一家馄饨店的地址,字迹都模糊了。说来也怪,就那么一瞬间,我好像立刻闻到了那股混着猪油香、紫菜味和热汤气的味道,胃里也跟着咕噜了一声。
这家店啊,开在我中学旁边一条窄巷里。店主是个寡言的老伯,总是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。他的铺子没什么招牌,熟客都直接叫它“老地方”。我那时候零花钱紧,一碗最便宜的鲜肉小馄饨就是顶级享受。汤是清的,能看到碗底画着的青花,馄饨皮薄得透光,粉色的肉馅若隐若现,上面漂着几星金色的油花、翠绿的葱花和深紫的菜丝。味道呢,说不上多么惊艳,就是妥帖,是那种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的踏实。
后来我离开家乡去外地读书、工作,吃过不少名头响亮的馄饨。有的汤头用老母鸡吊了十几个小时,醇厚得像粥;有的馅料里加了虾仁马蹄,口感丰富。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不是它们不好,是那份和记忆严丝合缝的“对味”,找不到了。那种味道,好像不光是用舌头尝的。
这张突然出现的小纸片,像一把钥匙。我几乎没怎么犹豫,周末就开车回了那座小城。城市的变化大得惊人,高楼拔地而起,我记忆里的坐标全乱了。凭着一点模糊的印象找到那条巷子,却发现它已经变成了一条宽阔的步行街,两旁是亮晶晶的奶茶店和连锁快餐。我站在路中间,有点茫然,心里空了一块。那熟悉的味道,难道真的只留在过去了?
就在打算离开的时候,我瞥见步行街尽头拐角,有个不起眼的小门脸,玻璃上蒙着煮面汤的热气。鬼使神差地,我走了过去。推开门,热气扑面,格局竟有几分眼熟。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从厨房窗口探出头,“吃点什么?”那声音有些沙哑。我点了一碗鲜肉馄饨。
等端上来,我愣住了。清汤,薄皮,葱花紫菜,连碗的青花色都似曾相识。我舀起一个,吹了吹,送进嘴里。心跳好像漏了一拍——味道,对了。就是那种简单的、直接的、带着旧时光温度的咸鲜。我抬头,正好和老师傅的目光对上。他笑了笑,“很多以前的学生,回来都找我。老店拆了,但我这手艺,搬哪儿都跟着。”
原来,味道的“熟悉”,从来不是固守一个地点。它跟着人走,藏在手艺里,蛰伏在记忆中,等待一个被唤醒的时刻。它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,最终在味蕾上重逢,完成了一次温暖的确认。那碗馄饨,我吃得很慢。窗外的现代街景,似乎也慢慢柔和,融进了旧日的光晕里。
走出小店,胃里是暖的。我终于明白,我们念念不忘的,或许不只是某种具体的滋味,更是那个坐在简陋桌边,对未来满怀期待,轻易就能被一碗热汤满足的自己。那份“熟悉”,是来自身心的双重慰藉。它告诉我,有些东西,城市改造带不走,岁月也偷不去,它总会在某个转角,等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