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妖精咬的松些
小妖精咬的松些
这话可不是我说的，是我家老太太的口头禅。入秋那会儿，腿上冒出几个小红疙瘩，痒得钻心。挠了两下，便是一片红肿。老太太眯着眼端详半晌，悠悠地来一句：“这是让‘小妖精’给咬了，得，让它咬得松些才好。”我听得一愣，随即忍不住笑。
哪来的什么小妖精？无非是秋蚊子毒，或是些不知名的小虫作祟。可老太太这说法，却像一颗小石子，噗通一声丢进我心里，漾开一圈圈别样的波纹。这“咬得松些”，细细琢磨，竟有几分无奈里的豁达，一种与痒共存的智慧。你不跟它较死劲儿，它反倒没那么张狂了。
想想也是。我们这日子，不也常被各种“小妖精”咬着么？临睡前忽然想起的工作邮件，是只小妖精；孩子怎么也辅导不明白的数学题，是只小妖精；手机上那个总也刷不完的短视频，更是只缠人的小妖精。它们不请自来，专挑你心神松懈时下口，留下些烦躁、焦虑的“痒包”。我们惯常的反应是什么？是立刻反击，是用力去挠。结果呢？往往是“痒包”越挠越大，破了皮，发了炎，原本片刻的不适，硬是折腾成一场持久的烦恼。
老太太的智慧，就在这儿。她不说“打死它”，也不说“忍着点”，她说“让它咬得松些”。这是一种带着幽默感的接纳，承认这“咬”是免不了的，但咱可以商量商量力度。这背后的道理，或许就是一种“舒适区”的微妙调整。我们总想待在绝对舒适、毫无侵扰的境地，可现实是，生活这片林子，哪能没几个小虫飞？强求绝对的“不咬”，反而绷紧了神经，蚊子还没来，自己先出了一身躁汗。
不如，给自己划个弹性的边界。好比那蚊子包，痒了，轻轻拍两下，或者抹点清凉油，便是“让它松些”的法子。对待那些烦心事儿，或许也能如此。工作邮件非回不可，那就定个一刻钟的时限，回了便关机，天塌不下来；孩子题目讲叁遍还不懂，那就先搁下，一起去喝杯牛奶，换个时间，思路或许就通了。这并非放任不管，而是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，让紧绷的对抗，变成一种有弹性的周旋。
这么一想，心里那点焦躁，还真像被风吹散了些。原来，“咬得松些”不是消极妥协，而是一种主动的“压力管理”。你不把它当成必须歼灭的敌人，它也就失去了兴风作浪的大部分威力。你甚至能带着一点苦笑，打量它：“嘿，小样儿，今天嘴下留情了啊。”
窗外的风凉丝丝的，腿上的红包似乎也没那么嚣张了。我学着老太太的样子，不去死死盯着那点痒，而是起身倒了杯温水。喝下去，一股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，莫名地踏实。生活里的“小妖精”们，恐怕还会来，还会咬。但至少，我有了句咒语，下次它们再来时，我可以心里默念：
“喂，那位，商量个事儿，您咬得……松些行不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