蜜桃成熟时2
蜜桃成熟时2
夏日的午后,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。我路过街角的水果摊,那股熟透了的甜香,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。摊主老陈正小心地码着一批新到的水蜜桃,粉嘟嘟的,尖儿上透着点嫣红,绒毛在光下泛着细碎的金。他拿起一个,轻轻一掰,桃肉就顺着纹路分开了,汁水立刻溢出来,晶莹剔透。“瞧瞧,这得是掐着点儿来的,多一天就过,少一天则生。”老陈的语气里,有种庄稼人特有的骄傲。
我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桃园。那时我们这群孩子,哪有耐心等它熟透?总是青中带点微红就偷偷摘了,咬一口,酸得龇牙咧嘴,满嘴是涩。外婆从不骂我们,只是笑着说:“急什么呀?好东西都得等。那甜味儿,是日子一天天晒出来、风里慢慢酿出来的。”那时不懂,只觉得外婆小气。如今看着老陈手里那熟得正好的桃,才咂摸出点味儿来。这“恰到好处”的瞬间,原来最是难得。
这让我想起前阵子碰见的老同学阿峰。他前些年可是个拼命叁郎,眼里只有工作,目标一个接一个,像在追一辆永远停不下来的列车。我们约着喝酒,他电话没断过,眉头锁得紧紧的。他说感觉自己像个陀螺,停不下来,也不敢停。可去年,他家里出了点事,母亲生了场大病。他被迫慢下来,在医院陪护了整整两个月。后来再见他,人竟平和了不少。他说,看着窗外的树叶从绿变黄,陪着母亲慢慢康复,那种踏实的陪伴感,是以前拿下多少项目都换不来的。“好像突然就通透了,”他抿了口茶,“知道劲儿该往哪儿使,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歇口气。”
这大概也是一种成熟吧。不是外壳变得有多坚硬,而是内心知道了何时饱满,何时柔软。就像桃子,从青涩到熟甜,并非一味地膨胀,而是果肉里积累了足够的糖分,风味达到了那个平衡的顶点。时机把握这东西,说来玄乎,其实就是一种内在的节奏感。该冲的时候不含糊,该守的时候不焦躁。生活的滋味,往往就在这“火候”二字里。
老陈递过来半个桃子让我尝尝。我接过来,咬了一口。那股甜,不是糖精式的直白,是带着阳光气息的、清润的甜,从舌尖一直熨帖到心里去。果肉绵软,但中间还藏着一点点脆韧的嚼劲,口感丰富得很。这不就是最好的状态么?熟透了,烂了,没意思;生着呢,又硌牙。偏偏是这七八分软、两叁分韧的当口,风味最足。
我们总被催促着“快一点,再快一点”,仿佛跑赢了时间才算成功。可看看这桃,看看身边的人事,哪一样美好的东西,是仓促之间就能成的呢?一坛好酒,得静静发酵;一段感情,得慢慢经营;就连想明白一个道理,也常常需要些不慌不忙的光阴去打磨。自然规律就在那儿,不紧不慢,我们却总想跳过去。
夕阳西下,我给老陈道别,手里提着几个他帮我挑的桃子。走在回家的路上,晚风轻轻吹着。我想,人这一辈子,或许就是个寻找自己“成熟时”的过程。不是按照别人的日历,而是找到自己生命里那个最饱满、最甜润的节点。找到了,便能在喧嚣里尝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清甜与安宁。这滋味,只有自己尝过,才能真正明白。